後來，黎安安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返回房間裡去的，隻記得自己從門邊到座位那裡繞了個大圈，特地沒有從聞念的眼前過。

然而，在從後面繞過對方椅子的時候，還是有一點點淺淡的、屬于聞念的幹淨的洗衣粉氣味飄來，把黎安安吓得“騰”地一下子紅到了耳朵尖，差點沒跳起來。

她先是自己絆了自己一跤、又“哐啷”一聲巨響差點帶倒了椅子，才終于踉踉跄跄地站穩了。

“幹嘛呢，安安。”旁邊的同學撈了她一把，“走着路還能發呆，想什麼呢。”

“我、我……”黎安安心跳得飛快，滿臉通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裡，支支吾吾一個完整的句子也沒說出來，“沒有……”

因為剛剛的聲響，周圍一圈同學都對她投來注目，聞念也從與身旁人的對話當中微微側過了臉，向黎安安看來。

她的神情也是淡淡的，與聲音一樣，都顯得冷而安靜。聞念的眼睛很黑，而眼尾微微拉長着，有時候會讓黎安安想起某種薄荷冰片一樣透明的東西。

聞念隻這麼看了她一眼，兩人的視線相撞，就平靜地轉回了臉。

要是平時，黎安安肯定要氣不過地鼓起臉，嘀嘀咕咕地因為那個眼神裡面冷冰冰又不甚在意的含義而自己氣悶至少五分鐘。但是、但是現在——

她想起聞念剛剛說那一句話時候的聲音。

聞念喜歡她……

黎安安呆呆地坐在那裡，埋着頭不敢再往那個方向看哪怕一眼，隻覺得自己胸腔裡那隻不聽話的大蝴蝶撲啦啦亂飛得更快了。她連耳朵都在燒。

那個屬于聞念的、洗衣粉幹淨而淺淡的氣味似乎還萦繞在身邊，黎安安腦袋裡亂成一團。

……聞、聞念，怎麼會喜歡她呢？

聚會是怎麼結束的，黎安安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她隻記得自己當時坐在那裡，心髒撲通撲通亂跳，在一團亂哄哄的、漫長的喧嚣裡，隻有聞念偶爾響起的聲音鮮明得厲害。

晚上一幫人各自回家，黎安安如芒在背，實在沒敢往聞念的方向看，找了個借口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那個晚上，黎安安睡得相當不安穩。她做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夢見第一次見面時候聞念冷冰冰的臉，一會兒看到聞念作為新生代表站在台上閃閃發光的樣子，一會兒又聽到那句話，聞念說，我——

“——我喜歡黎安安。”

她話音落下，黎安安也一下子吓醒了。看了眼床頭的表才五點多，還早得很，可她滿腦子都是剛剛那些夢，翻來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

七點多她哥來叫她起床上學，就看見黎安安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窩成一團發愣，還被他的敲門聲吓了一跳，差點沒從床上摔下來。

黎哥哥一路開車送她去學校，一路憂慮極了。

“是壓力太大了嗎？”在校門口分别，他把早餐塞給黎安安，還憂心忡忡地囑托，“沒事啊，安安，别給自己太大壓力。有什麼事不敢告訴爸媽，就和你哥我說，保證給你解決了。”

黎安安接過早餐便當和牛奶，隻是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腳步幾乎是飄着晃進了學校大門。

她滿腦子還是隻有那一個念頭。聞念喜歡她、聞念喜歡她……聞念怎麼會喜歡她呢？

黎安安實在是弄不明白，她一路出神盯着腳底下，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的教室飄，一不留神，在教室門口剛好和一個身影迎面趕在了一起。

“哦、不好意……”黎安安這才回過了神，擡起頭剛想道歉，就看到了一張離得極近的、在夜晚裡反複出現過無數次的臉，“思——”

她望着聞念那雙冷淡的黑眼睛，突然就沒聲了，整個人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

走廊裡其實相當寬敞，看她站在那裡動也沒動，聞念就向後微微退了一步，等她先走。然而黎安安仍然呆站在那裡，盯着聞念，沒說得出話。

見狀，聞念開口詢問：“……什麼事？”

黎安安張了張口，仍然是一個字也沒講出來。她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等了一會兒，聞念就有些困惑地慢慢皺起了眉。

眼見着快要上課了，身邊人來人往的都是趕着進教室的同學，實在不能在這麼站下去。黎安安手足無措極了，慌慌張張才說出一個字來：“你——”

你喜歡我嗎？

你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聞、聞念，你、就是，還是不要喜歡我吧……

可她實在說不出來，這樣好長又好混亂的一句話梗在喉嚨裡，像是一顆跳跳糖質感的酸梅，不聽話地四處亂撞。

黎安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被聞念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得耳朵尖都紅透了。平日裡的一肚子的鬼點子全都消失不見，她腦海裡隻剩下了一片空白。

“你、那個，你……”

在黎安安的猶豫之中，分鐘跳了一格，一下子撥到了整。預備鈴也響起來了。

叮鈴鈴——

情急之下，黎安安慌不擇路地掏出口袋裡的早餐奶，直愣愣戳到了聞念手前。

聞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沒接。

“——聞念。”

黎安安大腦一片混亂。她把早餐奶直接塞進對方手裡，語氣兇巴巴地脫口而出。

“你，你是不是沒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