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安用力把頭戳在桌面上,“咚”的一聲。
周圍同學紛紛投來的異樣目光裡,她懊悔地用額頭抵着課桌,徹底不動了。
冰涼的桌面也沒能讓臉上的溫度降下哪怕一點,黎安安緊閉着眼睛,無聲哀嚎:
“呃啊啊……”
什麼,什麼早餐……
黎安安簡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的一切都是亂七八糟的,還有剛才——尤其是剛才。
聞念因為困惑而蹙起的眉頭、還有那雙染着莫名其妙的深黑色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又浮現在了黎安安腦海中。她的耳朵又開始燒了。
大概因為實在快要上課了的關系,雖然莫名其妙,聞念還是收了。
那盒倒黴的牛奶現在還放在聞念桌子的一角,是巧克力口味的,隻要一擡頭,黎安安就能看到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褐色包裝,無比醒目地立在聞念的試卷集旁邊。
她無比懊悔地用臉貼着逐漸溫熱起來的桌面、試圖給自己降溫,隻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想要把自己的記憶全部都打包删掉。
要是剛才沒有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或者,要是她昨天沒有聽到那些——
黎安安用力抱着頭,手肘卻一不小心碰到了書堆,滿桌搖搖欲墜的書堆一下子“哐啷”倒了一地。
巨大的噪聲落地,同學紛紛回頭來看她。講台上老師也投來警告的目光:“黎安安?”
黎安安連忙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無辜。
老師繼續講課,她也慌慌忙忙蹲下身去收拾掉下的書,好不容易降下一點溫度的臉頰又燒透了。
她的書本來就放得亂,有用的和不用的堆在一起,這樣鋪了一地。一本、兩本、疊在一起的幾套鼓譜,之前不用的文件袋……
黎安安蹲在桌子底下,頭頂着攤開的樂譜夾,心髒撲通撲通撞得飛快。
剛才——那麼大的聲響,聞念也看她了嗎?
聞念的座位在第一排靠窗,和她隔了大半個班還多的距離,但因為在同一條過道旁邊的關系,彼此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應、應該沒有吧?
反正聞念肯定是在頭也不擡地做她的題,才不會因為一點點意外就移開注意力。聞念從來都是那樣的,對其他所有一切都根本不關心……
黎安安扁扁嘴,剛因為想起了死對頭一貫的秉性而有些不開心,腦海裡就浮起了這樣的念頭來——
可是,聞念喜歡自己。
聞念不是對什麼都不關心,至少、至少對她不是……
她抓着譜夾的兩端,像是找到了掩體一樣埋着頭,被這樣的想法弄得臉完全紅透了。
……聞念怎麼會喜歡自己呢?
黎安安腦袋裡面亂七八糟的,徹底混亂成了一團。
她在樂譜夾下面躲着,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做賊一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藏在重新立起來的書堆後面偷偷去望聞念的背影。
那個臨窗的、會稍微照到陽光的座位。即使拉上了白紗窗簾,也仍顯得比教室别處要更明亮些。聞念就坐在那裡。
天氣還沒有涼下來,聞念卻一直穿着她的校服外套。脊背纖瘦筆挺,領口與衣袖也折得格外整齊,甚至連寬大的、不怎麼漂亮的運動服都被她穿得很……很好看。
黎安安有些不情不願地這麼承認。
隻有一點點好看,她對自己強調着,隻是……客觀上的好看而已,才沒有很特别。
這樣自顧自地想着,黎安安又不敢看得太明目張膽,她往自己歪歪扭扭的書堆後方藏了藏,才繼續悄悄地看下去,想要從聞念的背影裡盯出一個答案。
……聞念大概是在做自己的題。
黎安安知道,她雖然看上去一副百分百好學生的樣子,其實根本不是的。聞念不怎麼聽講,偶爾好像還會翹課,座位上也看不到人。不過她成績特别特别好,老師就也不怎麼管。
現在也是,老師正一闆一眼地講着新課内容,而聞念自己寫得頭也不擡。對她來說有些過于寬闊的校服袖口倚在纖細蒼白的手腕邊,随着寫字時候的動作而微微搖晃着。
黎安安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就隻有小半個側臉,那個極度專注的、好像已經屏蔽了所有旁人,顯得格外冷冰冰的神情。
這麼入神,大概聞念剛才也沒有因為聲響而回頭看她……
……分明聞念看起來和平時一模一樣嘛!
黎安安糾結地往桌上一趴,拽拽自己不聽話地翹起來的發尾。明明是這個聞念……怎麼、怎麼會喜歡她?
聞念根本連話都不和她說一句!
她想也想不通。正呆呆地盯着聞念那個方向發愣,忽然椅背被輕輕地敲了兩下——黎安安一回頭,看到是後桌的朋友塞過來了張小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