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大概能猜到是誰在等着她,無論是在承恩伯府的碰面,還是這次在寺裡的相遇,她都覺得,他的心裡藏着什麼。
他早就不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陽光少年郎了,但也絕不是别人口裡的纨绔。
走近竹林,晴雲就讓旺哥攔了,隻讓陸攸甯一個人進林子。
陸攸甯擡眼看過去,沈震烨立于青石小徑盡頭,他仍然穿着玄色衣袍,沒有佩劍,目光深深地望向她。
今日他整個人的觀感與以往不同,感覺他溫柔了許多,沒了以往的不着調,一本正經的。
沈震烨淺笑,一擺手,旺哥就拉着晴雲走開了,小路盡頭就剩了陸攸甯一個人。
見她遲遲不往竹林裡頭走,沈震烨喚了聲,“攸甯?”他的聲音仿似清風拂過水面,帶起了她心底的漣漪。
陸攸甯緩步往前而來,他唇角微揚,安靜地等着,等着她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沉寂的竹林裡隻有他們兩個人站着,鼻間皆是青竹味兒,能讓人平心靜氣。
沈震烨目光落在她面上,“我已然如約而來。”
陸攸甯垂眸,輕聲道:“我們何時有過約定?”
沈震烨低笑一聲,道:“你忘了?我昨日不是說了,還會來找你。對了,沈念怎樣了?”
“他傷勢已穩,英國公夫人一早過來,把他接去她的院子了。”
沈震烨并不意外,道:“姑母一向疼他,倒省了我再費心。”
陸攸甯看他一眼,“你既來了,不如早些過去看看?”
“不急。”他擡手指向遠處雲霧缭繞的山徑:“你救了沈念,為表謝意,我想送你一份禮,給物太俗,不如帶你看一處絕景,可願同往?”
陸攸甯尚未應答,他已轉身踏上了石階。
山風掠過竹梢,沙沙作響,似在催促。
她遲疑一瞬,終是跟了上去。
蘭因寺臨山而建,占地十分遼闊,但後山的精緻隻有本寺僧人才能觀賞到。
陸攸甯心裡疑惑,他為何要帶她去後山?走着走着,陸攸甯禁不住地瞄了他一眼。
感覺到她的動作,他笑問:“怎麼了?覺得我太有魅力了?”
陸攸甯不理會他的調侃,斟酌道:“我們這般貿然去後山,怕是不妥。”
沈震烨腳步未停,“怕什麼?安慶侯府每年給蘭因寺捐的香火錢,夠他們再修一座塔了。”
陸攸甯無奈,“這不是銀錢的事,你我二人同行,不太妥當。”
“為何不妥當?”他停下腳步,打斷她的話,直勾勾地看她,“你怕被人看見與我這纨绔同行?”
陸攸甯避開他的視線:“我隻是覺得寺裡的規矩不好破了。”
“放心,有我在,沒規矩可約束。”
“你的性子還是這樣肆意。”
沈震烨笑意加深,“不,我是離經叛道。”
陽光布滿山道,透過青石台階兩旁的樹木落下斑駁的光影,曲徑通幽,山路上,間或會遇着幾個打柴的僧人,他們看見二人,都會合十避過。
陸攸甯平時很少爬山,勉強跟着沈震烨走了一段路,便氣喘籲籲了,額上也沁出了薄汗。
迎了山風往上看去,好在山峰不算太高,陸攸甯覺得自己還可以堅持下去。
一隻溫熱的手掌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當心”,男人溫熱的掌心觸碰到她細膩的肌膚,燙了她的手,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後面還有很遠的路,或許艱難了些,我們相互扶持着走吧。”
路遠又險,我們扶持着走就好,陸攸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跳快了些。
兩人都沒再說話,此間唯有風動,人心動。
待行至山頂,一座古樸的六角涼亭現于眼前,匾額上書“忘情”二字,筆鋒淩厲,似含着無盡的怅惘。
陸攸甯第一次站在如此高的地方,腳下群山如黛,雲霧缭繞,仿佛置身仙境。
沈震烨站在她身側,“如何?這景色可值得你走這一遭?”
“很美。”陸攸甯望着遠處層疊的山巒,長空碧遠,隻覺前面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當年我獨自一人來此,便覺此處景緻絕妙,隻是那時心境與今日早已大不相同。”
“那時是怎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