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不贊同,“報恩的方式多種多樣,這種自毀前程的報恩方式很不妥,承恩伯府也是不地道。”
她頓了頓,又道,“不如這樣,安慶侯府上新請了西席先生,學問極好,讓雍也過來讀書吧,他與念哥兒一同讀書,也能有個伴。”
陸攸甯一怔,随即搖頭:“這恐怕不妥,承恩伯府那邊怕是不會同意。”
沈敏笑道:“你不必憂心,窦老太太那兒,我自會去說,她總歸要賣我幾分薄面的。”
陸攸甯自然歡喜,這事若能成,也算了卻了她心裡的一樁難事,雍也也會高興的,“多謝夫人,待我回家便同父親和弟弟說說,到時候給您回話。”
沈敏柔聲道:“不必言謝,你也幫過暮雲,也救過念哥兒,我理所應當是要回報你的。”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我知道你心善。”沈敏的目光落在書案上攤開的宣紙上:“在抄什麼經?我能否看看?”
陸攸甯起身取來那疊宣紙,雙手呈給沈敏:“今日抄寫的是《金剛經》,粗陋字迹,讓夫人見笑了。”
沈敏接過細看,隻見紙上小楷工整秀麗,筆鋒圓潤中透着筋骨,字字如珠玑,更難得的是,通篇無一錯漏,墨色均勻,顯然抄寫時全神貫注。
“好字。”沈敏由衷贊歎,“甯姐兒平日定是勤學不辍。”
陸攸甯謙虛道:“夫人謬贊了。”
沈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傾國傾城的容貌之上,恰到好處地點綴了幾分雍容大方的端莊,心中有成算,做事也有調理。
她可是聽說了,當日承恩伯府上女眷的宴席,便是陸攸甯在背後安排的,她能在不動聲色間将一衆仆婦們料理得服服帖帖,正是聘為正婦的合适人選。
“字如其人,甯姐兒你胸有溝壑,心裡有一番計較,隻是甯姐兒,我還是要給你提個醒。
有些人家善于攜恩索報,打斷你的腿,再給你一副拐杖,然後告訴你,沒了我,你寸步難行,這樣的人家,該早早遠離才是。”
陸攸甯行了個福禮,“受教了。”
晴雲進來禀報,道:“小公子醒了,聽聞國公夫人來了,派奴婢過來請您過去一趟。”
兩人停下話頭,起身出屋向廂房行去,陸攸甯步履輕盈,裙裾紋絲不亂,沈敏餘光瞥見,心中又添一分贊賞。
廂房内,沈念正半靠在床頭,臉色仍有些蒼白,見二人進來,掙紮着要起身,被沈敏阻止住了,“别動,仔細你身上的傷。”
在沈敏面前,沈念恢複了少年人的活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姑祖母,我已經好多了,陸姑姑一早就給我換貨藥了。”
沈敏挑眉,陸姑姑這個稱呼,從沈念嘴裡說出來,挺讓人意外的。
其實,按照兩人的年紀,沈念喚她姐姐更合适一些。
沈敏心思轉了轉,眼裡的笑意溢了出來,果然沈念也對陸攸甯抱有期待。
“念哥兒,跟姑祖母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沈敏在床榻邊坐下,“好端端的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沈念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痛色:“是青山背叛了沈家,跟西涼賊子裡應外合,把我抓住了,我運氣好才留了一命。”
“青山?”沈敏很意外,青山是沈震澤親自給沈念選的人,沒想到也能背叛。
如今,安慶侯府形勢不樂觀,不僅聖上忌憚,府上更是一團糟,烨哥兒時長在外奔波,府上盡是些老弱婦孺,沒一個能擔事的。
這次沈念出事,府上是該好好整頓了。
至于主事的人選,她今日也選好了。
隻有一樣,聖上對陸家舊事仍耿耿于懷,這樣的家世,會不會對烨哥有影響。
不過轉眼她就釋懷了,如今烨哥在聖上眼裡就是個纨绔,早就沒什麼前途了,娶誰又有什麼關系呢?
沈敏收回思緒,對念哥道:“我要在寺裡小住幾日,帶了伺候的人過來,你跟着我住吧,我那院子地方大些,方便照顧你。”
沈念當然同意,靜心齋裡沒有小厮,他洗漱什麼的,都不太方便,而且,陸攸甯要每日抄經祈福,他在這對她也是一種打擾。
沈念點點頭,“跟着姑祖母方便些。”他轉頭看向陸攸甯,眼中帶着感激,“還要謝謝陸姑姑的照顧。”
陸攸甯微微一笑,眉眼柔和,“小公子不必客氣,安心養傷,有什麼需要的,派個人過來說一聲就行。”
沈敏目光在二人之間輕輕一掃,随即笑道:“甯姐若是有空,可常來我院裡坐坐,我帶了清茶,正好與你品茗論經。”
陸攸甯颔首應下:“夫人盛情,若是有空自當叨擾。”
待沈念收拾了随身之物,随沈敏離開後,靜心齋内也安靜了下來。
微風拂過,一縷若有若無的藥香萦繞在側。
悟塵從外面走來,輕聲道:“女施主,有人請你林中一叙。
“何人?”
“女施主去了便知道。”
陸攸甯帶着晴雲,尋着小徑往後邊的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