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茗館裡的高伯乾無所事事,招來館中姑娘作陪。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蒌。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
台上奏琴之人清秀且麗、和着低吟淺唱。
“好。”高伯乾舉杯一飲,又将那酒杯斟滿,推送至貴人面前,請他一尊,繼而搭讪:“公子您聽。之子于歸,言秣其馬,白日做夢矣。曲美,人更美。
館正中歌舞伎們和着曲子,合音之聲繞梁于耳。姑娘們普遍衣着華麗,長袖、束腰、輕逸潇灑,顯露體态之美。長袖舞動間,舞女們袖擺掃眉、青絲飛揚,舞者千嬌百媚,琴者指尖風雲流轉,而表情達意間露出的則是失落之情。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昔日斷袖,同好可求。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松竹,言植其挺。之子于歸,言賞其雅。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楚楚蘭菊,言刈其蒌。之子于歸,乃晝一夢。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這後詩……”高伯乾仔細聽來,念念于口,蹙眉細想。
‘昔日斷袖,同好可求。翹翹松竹,言植其挺。之子于歸,言賞其雅。楚楚蘭菊,言刈其蒌。’
“我怎聽這後段兒是在歌唱……男子?”
高伯乾聽的專注,轉眼間身邊的貴公子就不見了。
他專心看舞聽曲,身邊的姑娘為他斟滿酒,斜倚他懷中,灌他一杯酒水,調笑道:“男人與男人,有什麼奇怪?這聚茗館裡什麼都有。”
“那倒不是。”高伯乾接過酒杯小泯一口,搖頭感歎:“餘非感有異,反覺憐憫。”
“呀,真沒看出來,公子還是個多情種子。”女人掩嘴而笑間起了身合袖端坐,與高伯乾道:“這曲兒是方才的林小公子所寫。他識字雖不多,可這些情愛之語通曉有餘。作曲兒方面也有天賦。隻是可惜……”
“林小公子?”高伯乾捏起一粒花生米,吧唧吧唧着咀嚼正香,“林什麼來着?”
“名兒雅,瑜晏。”女人剝了個不曉得什麼東西塞進了他的口中。帶着蜜汁兒的甜膩。
“哦,對對。”高伯乾拍拍腦袋方想起來,又仔細問她:“是哪二字?”
“光澤美玉作瑜,言笑晏晏之晏。”
“瑜晏。晏,和柔也。”想到這兒高伯乾倒是笑了。那林小公子哪裡和柔了。瑜字倒不差幾厘,是個美人。膚皎皎似淡月朦胧,活有一層光澤。
女人不大高興,一副嘴臉當即變了。從男人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要失寵了,一杯酒樽抛到案上,故作姿态道:“公子莫不是也愛那餘桃斷袖之事?”
還不等高伯乾讨好,糟亂之聲從遠及近。
木階間登登作響,一人帶着怒氣跑下,提着裙裾、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奔到堂中。
青絲自身前一甩至後,淩亂的發兒不體恤主人的焦躁,總有那一兩束惱人的糾纏着。亂發中展露一張慘白的臉。來人甩下裙擺,邊整理邊叫嚣:“爾這小狗!家中有婦又來臊我。”
這邊罵着,那頭閣樓也緊跟沖來一人。
定睛一看,正是剛才高伯乾搭讪之人。
那歌姬樂得看熱鬧,在高伯乾耳邊吹風道:“瞧着吧,可有意思了。”
高伯乾自不明就裡,起了身,站在一旁近處跟他人一同旁觀。
“豎子!老狗!”林小公子明顯害怕地向後躲,可嘴不饒人,再起激烈言語:“相鼠巧舌之輩!有皮無儀,不死何為!鼠尚有齒,爾等無止。不死何俟!胡不遄[chuán]死!”
瞧林瑜晏衣冠不整才叫無儀,這般狂言穢語才是無恥無德。真不知他哪裡這般義正言辭的謾罵。真辱沒‘晏’一字的風雅。
虧得對面貴人好脾氣,不與他口舌之争,隻是舉止也有些驚人。
光天化日之下,許是借了醉酒之故,那貴人不由分說沖了過去,一把扒下林瑜晏衣裳。好家夥,一層絹就這麼扯爛了。
好在他僅是扯住衣裳,林瑜晏巧從他臂彎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