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一句話,場面再次陷入到了安靜之中。
李臯挑了挑眉,“子衿,你這是何意?”
“我的意思很難懂嗎?”
牧子衿像平常一樣笑了笑,但是誰也不會把他的笑容理解為溫和。
因為他此刻的眼睛是冷的。
他的語氣懶洋洋的,但是無形間卻蘊着一股令人不可忽視的壓迫感,“白姑娘不是你們手裡讨來要去的物件,是去是留,總得問問她的意見吧?”
李臯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失禮地連連道歉,“對對,子衿說的有理。白姑娘,不好意思,是我考慮不周了,那麼你的意下——如何呢?”
話音一落,在場的所有人,目光又全部齊刷刷地落到了白荔身上。
衆目睽睽之下,白荔面色蒼白,一點一點垂下頭去,緊緊蜷縮起手指。
難堪、悲傷、憤怒……
各種各樣的情緒席卷了她的心,緻使她漸漸流失了開口說話的力氣。
她還要說什麼?
她還能說什麼?
她的是去是留,難道真的由她自己說了算嗎?
這樣絕望和無力的感覺,如同渾身披着千百倍濕淋淋的衣裳,令她渾身發冷,令她沉甸甸地喘不上氣來。
葉桂霖目光炯炯,見白荔不說話,忍不住笑了一聲,開口道,“白姑娘,不必猶豫了,你還是跟着我走吧,我保證,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讓旁人欺負了你去。”
墨末見丹櫻已經成功脫身,怕白荔再跟着離去,終是按耐不住,跪着挪到衆人面前,乞聲道,“公子,我秋音堂素來對白荔不薄,許是中間出了什麼誤會,請公子為白荔主持公道,也給秋音堂一個說法。”
“不過……”他話鋒一轉,“但請公子不要放任她離去,秋音堂還不能離了她……”
聽着葉桂霖的示好和墨末的挽留,一旁的丹櫻急了,顧不得牧臨之,一把抓住了白荔的手,對她搖了搖頭,無聲地讓她不要答應。
她想的很好,隻要她跟了李臯,她就有信心将白荔保護好,不讓任何人欺負了她。
甚至她都想過,憑白荔這般的美貌,若是她日後能夠開竅,與她一起服侍李臯也不是不行。
打從認識的那天起,她們就沒有分開過,若是白荔離開了她,她心裡實在是沒有底。
隻要她們能天天見面,一直在一起,她一點也不介意與她共事一夫。
可是白荔不願意。
此時此刻,白荔心裡很清楚,繼續留在郡公府,無非就是兩種下場。
第一,繼續待在秋音堂。
丹櫻跟了李臯之後,她一人無依無靠,日後不知還要遭受多少明槍暗箭;
第二,跟着丹櫻一起離開,待在她身邊。
運氣好的話,她可以熬上八年,出府成為一個正經的平頭百姓;
而運氣不好的話,就要日日擔心其他男人的觊觎,還有被李臯再一次送走的風險。
貴人贈美,司空見慣。李臯對自己的态度可有可無,他今天能萌生出将她送給别人的想法,日後難道就不會為了其他的原因送走她嗎?
丹櫻還未在李臯那裡紮穩腳跟,她根本護不住自己,甚至還會被自己拖累。
她舍不得離開丹櫻。
但是為她,為自己,郡公府都沒有任何要留下的理由了。
但,若是跟着葉桂霖的話,也是不必考慮的了。
難道就隻能……
白荔怔怔擡起頭,茫然地看向除此之外的另一個男人。
陸禀一身黑衣,臉上沒什麼表情,正在緊緊地看着她。
他的神色稀松平常,大喜大悲在他的臉上被完美地隐藏,但是在無人知曉的陰暗處,他的大手正在腰後緩緩攥起,手背暴起克制的青筋。
甚至一想到她會跟他走的這個可能,陸禀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白姑娘。”他又朝她走近一步,緩緩道,“跟我走吧。”
白荔看着陸禀,心如亂麻。
就在這時,她感到腰間的力道緊了緊,一道淡淡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邊。
“别跟他走。”
一句話直接撞到了她的心裡。
她回過神,怔怔轉頭,看向眼前人。
牧臨之在看着她。
因為救她,他渾身濕透,男人在看着她,幾縷濕發黏在異常俊美的一張臉上,有一股别樣的陰郁與蠱惑。
那雙優美含情的丹鳳眼,正在深深凝視着她,裡面似乎包含了一些她看不透的情緒。
白荔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自始至終一直待在他的懷裡。
然而她此刻已經顧不上羞赧了,隻是定定地看着男人的眼睛,被他深邃的眼底世界所吸引,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牧臨之看着她眼中的破碎與掙紮,心中一痛,握着她的力道又加重幾分,湊過去,緩緩附在她的耳邊,克制着讓自己此時的語氣溫和下去,“如果你願意的話……跟我走,好嗎?”
說完之後,他便主動退開,對她輕輕一笑。
男人俊美的一張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白荔看着他,一時恍惚。
對了,她怎麼忘記了,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