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陸琴師出身民間,尚且不知宮中規矩,不宜長留壽康宮。”
喝完了手中的湯藥,太後看着長衫玉立二人,嘴角露出笑意:“既然裴卿舍不得,那便罷了,就按之前說的,每月進宮兩次。”
這話裴執玑聽着别扭至極,卻不能辯駁,立在一旁不再說話。
雖不知裴執玑為何極力阻攔自己入宮當琴師,但今夜之事算是成了,得已在太後娘娘面前露臉,每月進宮兩次,就算半個宮廷樂師,興許還會被宮中之人記錄在冊,如此太子就不能像以前一樣輕而易舉殺了她。
“民女多謝太後娘娘,日後定當盡心竭力,不服娘娘厚待。”
這邊說完,太後的目光才落在靜立一側的裴執玑身上。“裴卿此番費心了。”
“讓太後娘娘歡顔,是臣分内之事…”裴執玑欲言又止,看神色分明是有未盡之言。
“行了——你的那個治水策說與哀家聽聽吧。”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昨夜落雪仍是灰蒙蒙壓着的一片,虛虛切切似在霧裡。
陸綏珠與裴執玑一道出宮,宮門口,裴家的馬車一直等在這裡。
“陸琴師家住何處,我送你回去吧?”
驚詫裴執玑态度的轉變,陸綏珠微微一笑,側身與他拉開距離:“我家于皇城實在算得上偏遠,就不勞裴大人相送了,免得耽誤的大人的正經事。”
馬車前,裴執玑已然伸出一隻胳膊滞在空中:“陸琴師請吧。”
見他态度強硬,陸綏珠便不能再推拒,心中不憤表面輕輕把搭放在他的小臂上,實則都沒有碰到半分他的衣袖。
裴執玑看着這自然的假動作,收回手臂之時黯自輕嘲一笑搖搖頭,随即跟上馬車。
馬車不算寬敞但坐兩個人足矣,陸綏珠雙手交疊在一起放在膝上,看着馬車離皇宮越來越遠,提了一晚上的心暫且放到了肚子裡,眼前的這一難關,總算是過了。
“陸琴師此番幫了裴某,還未曾正式道謝,多謝陸琴師相助。”
若非利用,陸綏珠根本無心與他相交,況且她總覺得此人心思頗深,讓人感覺不舒服,遂應答語氣冷淡。“裴大人言重了。”
“陸琴師平日裡便是以在镂月閣中彈琴為生計嗎?令尊令堂竟也舍得放你獨自一人出來?”
句句試探打聽,陸綏珠不知他到底意欲何為,隻得耐着性子作答:“我自小與父母失散,是師傅将我養大,傳授琴藝,讓我得以在這時間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馬車停在了清風小築,索性裴執玑沒再糾纏,陸綏珠便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清風小築是師傅給這宅院起的名字,她說彈琴是風雅之事,總要弄一些名人雅士慣有的噱頭唬人。
院子裡種着一棵樹,白雪覆面枝頭晃,層層瑩白相疊似會發光的霰,芳甸看到了陸綏珠,一臉擔憂的迎上來。
“姑娘,怎的去了這麼久?”
"無事,一點小岔子而已,已經解決了。"
陸綏珠将披風挂了起來,一經過一夜的折騰映在銅鏡上的臉已是蒼白憔悴,方才風一吹,臉頰多了一抹酡紅,摸起來熱乎乎的。
她不欲讓芳甸擔憂,就昨夜的事情而言越少人知道越好,稍有不慎就會招緻殺身之禍。
“姑娘餓了吧,我去崔記點心鋪給你買糖糕吃。”
陸綏珠點頭應答,芳甸便掀開門簾出去了。
屋子裡僅剩一人,窗子有一扇沒有關緊,隐隐透出冷風,陸綏珠起身往床邊走,手剛一碰到窗棂,便感覺肩膀一陣劇痛。
頃刻眼前一片昏黑,人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整個人側躺在地上,頭昏昏沉沉,身上沒有力氣,一個華貴衣衫的男子朦朦胧胧的映入她的眼簾。
不是太子又能是何人?
蕭懋正與自己對弈,左手持黑子右手執白子,眼神緊盯着棋盤,眉頭時不時緊皺,手中猶疑的白子遲遲不落,見她醒來毫不意外,終于舍得下手将白子落下,甚是滿意的取走了幾顆黑子。
“醒了?”
聽這聲音陸綏珠心頭一緊,這些時日難以驅散的噩夢還是來了,她不顧虛弱的身體掙紮的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雙手被捆到後面,嘴也被塞上了棉布,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