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就沒見你過寫，到别人家就寫了？”

“一放假到處去，飯也不回來幫煮懶得死！”

“……”

老頭在那邊一頓大着嗓門沒完的數落，聲音震在車廂内，前面的司機聽得擡眼看後視鏡後座的人。

宋賀頓了一下看着他。

俞棠低着頭握着手機，整張臉埋在陰影中，看不見上面的表情。

窗外的光穿進來打在他眉角到前額上一小塊，隻能瞥見眉間蹙着。

他動起手想拿過手機時，俞棠恢複平常接着虛聲在他耳邊傳話。

“你和他說今晚在同學家過夜先不回去了。”

宋賀看着他平靜的臉，沉默了兩秒。

“今晚不回去了在同學家過夜。”

剛說完手機那邊怒火直飚八百。

“最好在别人家住下别回來了！

“沒用的東西……”

俞棠一把掐斷了電話，見宋賀蹙着眉表情不太好。

俞棠平靜說了，“沒事的。”完了将手機塞回兜裡靠回到了窗邊。

宋賀動了動嘴想說什麼，見他抱着雙臂閉上了眼睛。

看着人挺平靜的，但他估摸着俞棠心裡挺不好受的。沒想到俞棠爺爺打電話過來就是不停數落，算是看出來他爺和他關系不好，不待見他。

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此時也不要好說什麼，猶豫了一下，他伸手過去按到旁邊的肩膀上。

俞棠愣了愣，眼皮輕顫一下但沒有睜開眼睛，按在肩膀上的那隻手抓了抓他肩，上面的掌心隔着衣服傳來溫度，讓他莫名感到一種踏實，同時心裡也有些酸澀。

其實爺爺罵他他都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麼，頂多就是煩和不爽，過個半會兒就沒了。

但剛剛除了家裡人有第三個人第四個人在場聽着爺爺罵他，他當時是真有點火想頂一嘴回去的，不過他憋住了，心裡頭也不好受，憋屈，還有種窩囊，感覺就像應證了他爺爺罵他是沒用的東西那樣。

直到回到宋賀家裡情緒也還沒消，悶悶的。

宋賀洗了澡出來看見俞棠書桌上寫作業，過去掃了眼，發現是在寫字帖。

有些意外，沒料到忙活一天喊累的人，晚上回來還有精力練字。

“這麼勤奮麼。”

“裝一下，給自己降低負罪感。”

宋賀心裡咯噔愣了愣，視線停在寫着字的人，看着表面平常，但有一瞬感覺得到他有些無奈頹喪，還有夾有在老頭數落後的不服。

俞棠拽着筆描摹着字，都沒心思刷手機了，幹待着就容易回想老頭罵他的話，于是幹脆拿字帖練一下。

兩條胳膊折騰了一天下來，現在還能抖着握起筆練字，他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真是身殘志堅呐。

寫着寫着思緒像頭倔強的牛一樣，拽着往回想着爺爺罵他的那幾句話，胸口堵一口不爽的氣，還有越想越覺得自己憋屈窩囊。

想半會兒後，心累歎了口氣，他合上字帖轉身看見坐在床角邊倒騰着手機的人，宋賀頂着他的一張吹幹的頭發，頭頂上蓬松得有些炸，身上的衣服寬松，看起來慵懶随意。

“還有沒有空房間，”俞棠問他，“或着給張席子打地鋪也行。”

宋賀擡頭視線移出手機看過去，“有空房間幾年沒打掃，還堆了雜物。”

俞棠看着他微眯起視線掃量過來，忽然讓他下意識回去檢查自己上一句話裡是不是含有别的意思。

“我沒别的意思，我是覺得你可能會不習慣兩個人一起睡一張床。”

“你經常和别人一起睡，所以習慣？”

“不是，”俞棠習慣下意識先去否定，說完才覺得聽着他說的有點怪怪的，“我也不是習慣，就是不介意兩個人一起睡。”

“哦，”宋賀淡淡哦了一聲，接是說句，“那勉強和你擠一床。”

“感謝感謝。”俞棠對他抱了抱拳，站起身舒展一下操勞了一天發酸的老腰，又咔咔扭了扭脖子。

踏着拖鞋走到裡面的床頭邊，“那我睡這邊了。”說完甩了鞋躺到床上，瞬間全身得到放松癱着，特别是腰背往下臀部和兩條腿，舒服的伸展開來。

唉——還是躺床上舒服。

身體裡舒服惬意感歎了幾聲，轉過對床尾的人說，“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他說到這想起還沒調鬧鐘，又接着說道，“你調個七點半的鬧鐘吧，我懶得去拿手機了。”

“嗯。”

宋賀調了鬧鐘，看了幾秒躺在另一邊閉上眼睛的人，動身到另一邊靠門口的床邊躺下，伸手關了大燈留了旁邊的床頭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