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煩,我還能讓她餓着?”他轉身送走傅雲禾,伸手帶上門。
夏漾放下勺子,仰頭灌下姜糖水,喉嚨裡又辣又疼,她胡亂抹了把嘴角,裹着被子便往床上鑽。
林煦在門口脫下雨披和雨鞋,瞥見床上蜷成蝦米的人,嘴角勾笑:“幹嘛?大白天的,不好吧。”
被褥裡的人悶不做聲,隻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将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還賭氣似的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林煦坐在椅子上,拿起她用過的勺子,一口一口抿她剩下的白粥,還故意喝得很大聲,夏漾覺得吵死了,坐起身拎着枕頭就砸了過去。
“出去喝!”
“為什麼?”林煦單手接住枕頭放在腿上,繼續吸溜白粥,“夏漾,行行好吧,”他端起食盒,将粥喝個幹淨,“我可是開了一夜車,回來又頂着大雨給你買藥,吃你點剩飯都不行嗎?”垂着眸,可憐巴巴的樣子,甚是惹人心疼。
夏漾盯着他泛紅的眼尾,心裡微微一動,想到這是他慣用的裝可憐博同情,依舊嘴硬,“少騙人,”她放下枕頭,“不是說大雨沖了路段嗎,你怎麼能開進來?”
“繞了三十公裡國道,”林煦收好食盒,抓起塑料袋找藥,“好在我記得路,不然說不定現在被困在哪了。”
林煦接了水過來,坐在床邊:“把藥吃了再睡。”
午後的陽光透過斑駁的窗棂灑進來,卻驅不散屋内彌漫的焦灼。
夏漾的臉頰燒得通紅,額頭上的冷毛巾換了又換,退燒藥也吞了兩輪,體溫卻依舊像失控的過山車節節攀升。
林煦攥着她滾燙的手,指腹無意識摩挲着她的手腕,突然猛地起身,将人打橫抱起。
夏漾躺在病床上,抓着手機就要給施工隊打電話,卻被林煦眼疾手快地沒收:“房子是我的,我都不急你急什麼,趕緊躺下睡覺。”
傍晚,林煦垂眸專心地削着蘋果,金屬果皮刀貼着果肉遊走,卷出薄如蟬翼的紅皮。
病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裹成蠶繭的病号服緩緩蠕動,夏漾探出毛茸茸的腦袋,聲音悶在被子裡:“林煦,手機給我吧,我就想跟工長說兩句話......”
刀尖突然頓住,削到一半的蘋果懸在半空。
擡眸,紅血絲像是蛛網般纏在眼尾,褐色瞳孔裡翻湧的不悅清晰可見。
夏漾與那道目光相撞,像是被突然按了暫停鍵,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後腦勺地撞在枕頭上,原本就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隻敢偷偷掀開被子邊緣,露出一雙黑亮亮的眼睛,觀察林煦。
吃過晚飯,林煦打了熱水給她泡腳,熱水漫過腳踝的瞬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錯眼的功夫,蜷坐在塑料椅上的男人又從兜裡摸出指甲刀。
林煦握住她的腳踝時,夏漾下意識縮了縮。
小時候學跳舞,老師強行掰她的腳背,疼得她直哭,長大後,她一直挺讨厭被人碰腳。
“别動。”他低聲說,指尖力道很輕,卻不容掙脫。
餘光瞥見同病房阿姨掩嘴偷笑,夏漾耳尖發燙。
“一直看你喜歡走路踮腳,”手指繞過她潔白的腳趾,“還以為是學芭蕾的習慣,原來是指甲嵌肉裡了,不疼嗎?”林煦說話間擡起頭,淡棕色的眸子裡盛着水。
夏漾望着他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不好意思地推他肩膀,叫他趕緊走。
“走什麼?我剛租了床,今晚就住這。”
醫院條件有限,病房裡有男有女,夏漾總覺得他在這不方便:“不用,我自己可以。”
“可以還把自己弄成肺炎?”林煦給她擦幹腳,毛巾往肩上一搭,走出去倒水,沒一會,又端了盆熱水回來。
他彎腰重新坐進塑料椅裡,将腳探進水盆,蒼白的腳背幾乎要頂到盆沿。
熱水漫過他腳踝上的褶皺,被雨水泡得起皺的皮膚在蒸騰的熱氣裡愈發明顯,夏漾看着幾乎要撐破的盆子,伸手去戳他的腳背:“林煦,你的腳,好像船啊。”
林煦的腦袋埋在膝蓋裡,塑料盆在地上拖出輕響,好一會,聽他歎氣:“夏漾,你讓我怎麼能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