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怎樣?”林煦執拗地追問。
“我覺得你是喝多了,該回去睡了。”夏漾扶住他搖晃的肩膀。
“我沒醉!”林煦孩子氣地甩開她的手,轉向村長求證,“您說是不是?我清醒着呢!”
“可不是!我兄弟酒量好着呢!”村長拍着桌子大笑,“别打擾我們哥倆唠嗑!”
傅燼野被姐姐踢了一腳,才不情願地放下筷子起身去拉父親。傅雲禾也推着輪椅過來勸。
“走吧,該回去了。”夏漾不由分說地架起林煦,半扶半拖地往外走。
幾百米的路,兩人走得跌跌撞撞。
林煦整個人都靠在夏漾身上,腳步虛浮,嘴裡還含混地嘟囔着什麼。
夏漾咬着牙撐着他,好不容易把人拖進房間,幾乎是用盡最後力氣将林煦甩到床上。她自己也脫力地跌坐在床沿,大口喘着氣。
夜風從半開的窗戶鑽進來,裹着鄉村夜晚特有的清涼氣。
月光漫進屋子,在木地闆上鋪開一片銀白。
夏漾望着窗外皎潔的月亮,這清亮的光反而讓她沒了睡意。
她悄無聲息地挪了挪身子,蜷進林煦懷裡。
男人的胸膛随着呼吸緩緩起伏,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發頂。夏漾仰起臉,借着月光細細看着他的睡顔:微蹙的眉頭,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平日裡緊抿的嘴唇此刻微微張開。
指尖懸在半空,她猶豫片刻,輕輕落在他的耳垂上。
觸感比想象中更柔軟,帶着酒後的微燙。
林煦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動了動,她慌忙縮回手。
月光給他的耳廓鍍上一層柔光,夏漾屏住呼吸再次伸手,這次更輕地描摹着他耳垂的輪廓,從圓潤的弧度到下方小小的耳洞。
她忽然想起那對綠寶石耳釘,好像自從回來後就沒見他戴過,自己的那隻也不知丢哪兒去了。
林煦的呼吸忽然變得綿長,夏漾以為他要醒,慌忙收手。誰知他隻是側頭往她這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她松了口氣,聞着他身上混着酒香的柑橘味,莫名地悸動。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鳥叫,驚得她渾身一顫,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林煦的領口。
月光被樹影揉碎,斑駁的影子像無數細瘦的手指,從窗棂間悄悄爬進來。
夏漾不由自主地往林煦懷裡縮了縮,男人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帶着讓人安定的暖意。她不敢再亂想,慌忙閉上了眼睛。
天剛蒙蒙亮,林煦就帶着村長開車往市裡趕,說是要置辦些修繕老宅的材料。
夏漾草草扒了幾口早飯,跳上傅燼野那輛突突作響的三輪車,一路颠簸着往衆福村去。
他二叔傅海一見着他們就樂呵呵地迎上來,聽說夏漾是來采風的,更是熱情得不得了。
他先領着兩人在村裡轉悠,玻璃窗上的紅剪紙在晨光裡格外鮮亮。
後來鑽進村頭的小展覽館,滿牆都是莊稼人剪的窗花,有彎腰插秧的,有圍着竈台做飯的,還有抱着娃娃喂雞的,活脫脫把日子都剪進了紙裡。夏漾看得入神,不停地拍照做筆記。
轉眼就到中午,傅海死活要留他們吃飯。
傅燼野沖着夏漾一個勁兒地使眼色,趁他二叔去竈屋張羅的工夫,拽着夏漾就往外溜。
“快走快走,”他壓低聲音說,“要讓我爹知道我帶你來找二叔,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三輪車發動時,還能聽見傅海在院裡喊:“臭小子!飯都做好了跑什麼跑!”
三輪車剛晃悠到村口,夏漾就瞧見林煦那輛黑色路虎從黃土路上拐了過來。傅燼野頓時慌了神,握着車把的手一哆嗦:“夏漾姐,他們沒瞧見咱們從衆福村出來吧?”
“應該沒有,”夏漾往後張望,“從衆福村出來時我特意看了,後面沒車跟着。”
話音未落,三輪車碾過一塊石頭劇烈颠簸,她整個人往前一栽,差點從車鬥裡翻出去。
傅燼野慌忙騰出一隻手,一把攬住她的腰将人拽了回來。
車子先後停在村口,林煦推開車門,墨鏡下的臉色看不真切。
他徑直走向後備箱,連個眼風都沒往這邊掃。傅燼野見他爸也從副駕下來,趕緊小跑過去幫忙拎東西。
夏漾見狀也跟了上去,剛走近就聽見傅川中氣十足的吼聲:“兔崽子!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傅燼野抱着工具箱一臉茫然:“我咋了?”
“滾滾滾!回家做飯去!”傅川揪着兒子的後脖頸就往村裡拖,老臉漲得通紅,“這兒用不着你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