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那人渾身血肉模糊,幾乎能看見森森白骨,目眦盡裂,面目猙獰,像是正受着極大的痛楚,和他對視的沈望叔是行刑者,是他死前剩最後一口氣也要詛咒不得好死的人。
但下一秒眼前橫來一隻手擋住他的視線,将他從驚吓中拉出來:“錯了,這邊。”
沈望叔立馬轉身,長呼口氣,後半程格外安靜。
“還好麼?”
大大人忽然開口 。
“啊?好啊,好的。”
大大人看着他,面具上都寫着懷疑。
沈望叔笑不出來,扯了扯嘴角:“正常人看到那副的場景,多少得需要點時間消化吧?”
對方過了半晌開口,十分生硬的安撫解釋:“他犯了錯。”
“什麼錯?”
沈望叔還心悸着,腦子轉不動。
那種眼神,他太久沒見過了。
但他知道,不能讓領導的話掉地上,于是順着他的話問。
“大錯。”
……
他能不知道是大錯?
沈望叔沒心思和他扯東扯西,他現在急需一張床睡覺。
在他鬼生中有一大準則,不管出了什麼大事情,先睡一覺,一覺不行那就兩覺,實在不行就再加。
這是他過往中唯一的治療方式。
好在這位鬼官大人沒機會和他再多說什麼,被一個鬼匆匆叫去開會了。
不愧的大官,日程就是滿啊。
他臨走前叫來一隻叫初三的鬼帶他熟悉環境。
沈望叔目送其遠去,注意到他臨走之前看向自己,露出一個十分标準的微笑,擡起手臂有節奏的揮動,跟他道别。
直到鬼官動身飛出他的視線,沈望叔才放下手,長歎口氣,可算是走了。
他旁邊的鬼明顯也松了口氣,“走吧。”
沈望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此刻他内心正經受着極大的折磨。
一個念頭在罵他自己,沈望叔啊沈望叔,你到底為什麼要來這啊?老老實實在外邊待着,想睡覺睡覺,想吃東西吃東西,想看電視看電視的日子不快樂嗎?
另一個念頭在勸他,難道你不想成功轉世,好好當回人嗎?難道你真的想每天飄啊飄,過誰也摸不到、誰也看不見的日子嗎?
“走啊。”
那隻叫初三的鬼在催他。
“……好的。”
後者聲音更大,沈望叔認命的垂着腦袋跟上。
兩隻鬼無聲飄着,呼吸成了唯一的聲響。
這種安靜對于沈望叔來說就如同一片白茫的暴雪天氣,四下荒無人煙,好像全世界隻剩他一個人。
想想就渾身難受,他受不了,開始沒話找話:“大人,咱們現在是去哪?”
“鬼官大人的辦公室。”
“哦。”
兩分鐘後,沈望叔站在熟悉的地方,想到前兩天自己哭天喊地跪地求饒的樣,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但轉念一想,都是為了好好活着,也不算什麼丢人的事情吧。
心大的沈望叔進了屋子就忘了。
隻來得及感歎,不愧是大官,辦公室夠大的。
屋子中間放着辦公桌,桌子後方書架上有序陳列着一堆書。
右側擺着沙發和裝飾品。
左側是一整面的透明牆。
牆後面是整齊的工位。
“别亂碰啊,碰壞了這裡邊哪一個都夠你蹲上幾年的七窯底的。今天你摸清路就行,明天先來這屋找大人,看他怎麼安排。”
初三提醒道。
沈望叔剛想伸出的手聽這話又默默收回來,那窯底他不想去,再也不想去了,“好的。”
他轉過身,好奇的看向那面透明牆:“這對面在做什麼?看得好清楚啊。”
初三頓了下,向他解釋:“隔壁是我們一号區的辦公室,都歸屬于鬼官大人。”
“這個鬼官大人,官很大嗎?”
初三看他的目光有些怪: “你是新來的?”
沈望叔點頭。
初三的目光更詭異了,畢竟他們這裡邊每一個都是通過層層選拔,兢兢業業工作了上百年才坐到隔壁。
新來的怎麼進來的?
難道是有後台?
初三心裡七繞八繞,沉默片刻道:“整個歸一樓有七層,分别由七個鬼官大人管理,你見到的便是其中一位。”
沈望叔消化了兩秒,問:“那閻羅王呢?孟婆橋呢?黃泉呢?”
“閻王早退休回家養老去了,和他家人一塊住在北區,快活逍遙着呢。
至于孟婆橋,早幾百年前就被沖塌了,這不,門口又新建了一個。
黃泉的話,那條臭水溝勉強算是吧。”
沈望叔宕機了,他的世界觀正在崩塌重塑中。
初三繼續道:“你說的那些都是人胡編亂造的,少犯傻當真,你現在在的,才是真的陰曹地府。”
沈望叔隻能點頭。
他還能說什麼呢?
隻能說,人們想象力真豐富。
“那你們每天要做什麼事情?”
“每層辦公室處理的内容有大有小,上至生死簿名單的編撰,下至地府衛生清潔工作。
近年來地府發展迅速,我們也在逐步擴大招生的公務員名額,來維持地府正常的運行。”
沈望叔一下抓住了重點,原來生死薄還能編撰?!這本事大啊。
“這生死簿具體是做什麼用的?”
“生死簿,一本掌生,一本掌死,具體的鬼差那群人接觸的比較多,我不負責這方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