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止話音未落,就被趙盈沉冷帶着諷刺的聲音打斷,“等着功高蓋主遭殺身之禍麼!”
程止倏地愣住,他眉頭蹙起,問道:“什麼?”
趙盈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口不擇言,擡了下手示意程止出去,卻被他一把握了住。
“做什麼。”
“殿下您受傷了。”
那是一個很小的傷口,位于無名指指尖,大概是被昨夜碎在地上的細小瓷片割破的。傷口不深,所以痛感并不強烈,隻有些許癢意。
“無事。”
趙盈想抽回自己的手時,程止用了幾分力氣,沒讓她抽走。
程止就着這個姿勢,回頭朝門外喊瑯浣拿創傷藥膏來。
———
趙垣蜷縮在糧車上,穿着一套禁軍的衣裳,被油布紙蓋着并沒有被人發現。
隻是人有三急,趙垣從出京州城後稍微走遠一些就從糧車上下來了,人融入在押送糧車的禁軍裡倒也沒有特别突兀。
隊伍每日不停地徒步,隻有到了飯時才會稍作休憩。
“哎兄弟,瞧你面生啊,剛來不久?”禁軍兵卒宋歸一屁股坐到了正在樹下閉目休息的趙垣身邊,大大咧咧地說道。
趙垣聞言睜開眼睛朝他看去,絲毫不慌張地開口回應道:“嗯,我叫程土亘。”
“程土根兒?”
趙垣:“……”
“我叫宋歸!阿根兒你以後就喊我阿歸哥吧,這些禁軍裡我混得最熟,以後有事盡管找你阿歸哥!”
“……謝謝啊。”趙垣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
宋歸用力地拍了拍趙垣的肩膀,笑着走開了。
一連數日,犀甯宮并未有異樣,程止還是每日照常下午進宮,日暮出宮,宮中似乎沒人發現趙垣不見了。
直到半月後一日夜間,一封密信傳到了裴府。
裴明謙抓過信鴿,慢慢地解開它腳上綁着的信卷——
是李昂的字迹。
上邊寫着“康王殿下亦在前往府州的隊伍之中,末将不敢輕舉妄動,還請丞相明示。”
裴明謙看着笑了半晌,趙垣這小子還真是上趕着往他手裡送刀啊。
……
李昂隔一天便收到了京州來的回信,隻說是讓他繼續帶着趙垣,多加曆練就好,不必再傳信回京。
多加曆練?李昂沒明白裴明謙的意思,他皺着眉頭擡眼向坐在帳中的少年看去。
趙垣對上他的目光,挑了下眉,問道:“怎麼,要送我回去?”
“不敢……丞相讓您随末将多加曆練。”
趙垣聞言繼續皺眉,問道:“丞相?你傳信回去不問我皇姐,倒是問起丞相來了?”
李昂不再多言,隻是繼續說道:“戰場刀劍無眼,險惡萬分,殿下要多加小心。”
趙垣帶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昂走出帳中,不一會兒便有兵卒走了進來,為趙垣帶帶來了肉食酒菜。
宋歸大氣不敢喘,低着頭将東西輕輕放在趙垣面前,顫着聲說了句“殿下慢用”,就準備退下。
趙垣俯低身子,自下往上地去看這人的臉,半晌他笑了幾聲,“阿歸哥啊,你前幾日去哪了?我都沒找見你。”
宋歸軟着腿就要給他跪下,真是折壽了。
不久前他們到了府州地界,禁軍與府州的折氏軍隊合二為一,紮營駐地。
李昂竟然閑得沒事幹來體恤下士,好巧不巧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宋歸一起紮營的趙垣。
李昂隔着有些遠,他不确定地喊了一聲“康王殿下”,趙垣聽到後身子都僵了半分。
宋歸用胳膊肘捅了趙垣的側腰一下,嬉皮笑臉地說道:“李副統領被風迷眼了吧,這哪有殿下啊?哎——阿根兒,你見過康王殿下嗎?”
趙垣僵硬地轉了轉身子,讓自己背對着李昂的方向。
宋歸還在用胳膊肘捅趙垣的時候,李昂已經大步走了過來,朝着趙垣就跪了下去,醒了一個标準的軍禮,說道:“末将李昂,見過康王殿下。”
宋歸一句問候“李副統領”還沒說出口,就被李昂突然跪了,吓得他愣愣地轉頭朝趙垣說道:“啥啊……阿根兒……?”
然後趙垣轉過身來,在宋歸驚悚的目光下,朝李昂開了口——
“李副統領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