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鬼栖息之地,不生草木,不見天日。
時有千萬哭嚎,如影随形,不死不滅。世稱“萬鬼同哭”。
故而除卻持有掌門令者或是被指派巡邏的優秀弟子,無妄涯便是所有仙門中人不得踏入半分的禁地。
且傳聞無妄涯下,不曾有生人到過。
……
江逢倚着背後的粗石,堪堪直起身。
好巧不巧,剛墜崖沒多久安宴便從沉睡中醒來了。此刻正懸在他面前,一張兔臉硬生生扭出嘲諷的神色。
大妖試圖發出譏笑:“該,叫你算計我。”
“不過說句實話,你其實有私心吧。”
照它來看,程雲回固然要護好了,但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三番兩次動法力,這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少年單薄的身量裹在破損淩亂的黑衣中,幸而腰帶勒的緊,倒是沒有在途中滑落。
就見江逢揉了揉手腕,随即跟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
安宴:“?”
他不是重傷瀕死嗎?
傷重到動彈不得的某人對兔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毫無留戀的向着更深處走去。
浮光玉澗之所以由江逢掌管,自是因為他并非尋常意義上的神。
承傷的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人身,隻要他想,完全可以切斷與身體之間的聯系。
前提是在天道容忍的範圍内。
那隻訛獸閉關太久,對現世的了解少之又少。老頭子居然會想讓安宴來監視他。
幾番思量,心下卻覺得好笑。
這裡到處是奇形怪狀的矮石,千瘡百孔,上面爬滿了顔色各異的蟲子。
兩壁成洞,凹凸不齊。
走在路上,身前身後皆是荒蕪,詭谲幽深,不知來時,不明去向。
注意到江逢每次必定會繞開蟲堆聚集的地方,兔妖小眼眯成了一條縫。
就聽它興奮道:“臭小子,你不會怕蟲子吧!”
睨了安宴一眼,少年沒有回話,隻面色平靜的繼續向前。
兔妖龇牙,興緻缺缺,也不再言語。
随着一人一靈深入,眼前突然風雲變幻。
薄霧複起,潭水澄澈,四下隐隐泛着幽藍的光。
江逢若有所思:“原是水牢。”
安宴落在他肩頭趴好,打了個哈欠。
不知是誰,又如何施術阻隔了對面的暗流,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此刻站在水牢跟前,少年肩膀上還附着個靈體,也不曾受到任何影響。
盡管因江逢強搶法力而一肚子怨念,想起主子臨走時的囑托,兔妖心下微凝。
這個世界目前處于浮光玉澗的管轄之下,但天道之子的命格偏離原定軌迹,扶桑神樹不知為何氣力皆枯,無疑是雪上加霜。
秩序已然不再,任何奇迹怪事都不得不留心一二。
且這水牢煞氣沖天,與安宴神性相克,很是不對勁。引得它想動用法力試探一二。
妖靈嚴肅下來,勾爪施法。
……
然而,一片靜默。
等下。
“沒臉沒皮的倒黴鬼!”
眼見兔妖徒勞的撕扯他的領口,卻礙于靈體碰不得實物,怒火無處發洩。
從思緒中抽離,江逢笑道:“我再不濟也算個神,做鬼不太可能,你要不換個别的罵法。”
至于倒黴,他不可置否的聳聳肩。
搞不好還真被說中了。
“法力呢,當然不可能還你。”
“用在你身上這招嘛,全是我自己搗鼓的,解術就别想了。”
“關在玉澗裡一天天的多無聊,這不給起了個名字,叫作‘強買強賣’。挺不錯吧。”
似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江逢的心情肉眼可見的明媚愉悅。
若一切如他所想,這隻訛獸應該沒機會踏出浮光玉澗了。
少年擡手作掌,指尖繃直,嘴角挂着笑意。
白色的光華自掌心醞釀,化作一道殘影擊中水牢前的透明屏障,随即彙入四面八方。
腳下震顫,不過呼吸眨眼,水牢中激流回旋,水花四濺。
湧動着,呼嘯着,迅速盤聚成漩渦狀,頂上生風,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