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着流眼淚可比一個人要精彩持久的多,整間屋裡除了此起彼伏的抽泣聲,就隻剩“唰唰”地抽紙聲。
張慎這個沒腦子的,竟會挑人難過的話說,偏偏說完不等當事人斥責,自己就先主動贖罪掉下小珍珠。
“沒事的哥,以後我陪着你。”不知不覺張慎已經抽空了半包紙,邊擦着眼淚,邊垂着胸口仗義道。
“你少說話。”陳謹雖然心裡難過,但好歹腦子還是清醒的。
兩人發洩完情緒後,雙雙來到了張慎所說的“大床”上。
張慎這個人表面看着大大咧咧的,可房間卻精緻的像個公主,先不提滿床的毛絨玩偶,光是淺粉色的壁紙,就已經讓陳謹大吃一驚了。
“哥你喝點溫水,醫生說藥明天再吃。”張慎端了個兔耳朵的陶瓷杯,杯把手還是一顆橙紅色的胡蘿蔔。
“謝謝。”陳謹接過這個巴掌大的杯子,一飲而盡後,捧在手裡端詳了一陣。
“哥,那你以後什麼打算?”張慎開了捕夢網的燈後,抱着被子躺到了他旁邊。
陳謹把杯子放回床頭的泥土托盤後,跟着靠在了雲朵枕頭上。
“沒想好。”陳謹實話實說,盤着手臂枕在了腦後。
“那你怎麼打算的?我媽沒給你派别的活?”陳謹盯着吊燈上的白色羽毛發呆。
“哥你要是還演戲,我就接着給你當助理,你要是想幹别的,我也跟着你。”張慎不假思索道。
“你沒有自己想做的?”陳謹不解問。
“我姑說了,人一生中能遇到的貴人沒幾個,要是覺得貴人好,就得一心一意跟到底。老闆是我姑的貴人,哥你也是我的貴人。”張慎沒頭沒腦把話都說了出來,真誠地讓人品不出奉承味兒。
“那就不當演員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實一開始也沒有很想做這個職業。要不然當老闆吧,我接我媽的班,你接你姑的班,等過個十幾二十年,咱們倆也像她們那樣。”
要不說人是社會性的動物,有了張慎在旁邊一起鼓吹着未來的美好生活,陳謹覺得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最近倒黴事遇多了,嘴巴就像是開了光一樣,還沒等他胃疼好全,就收到了小媽入院的消息。
陳謹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看着病床上憔悴的人臉,心裡頭一回兒在小媽身上對歲月有了實感。
“你怎麼回來了?”小媽半張臉埋在枕頭裡,側過頭朝他看了過來。
“我媽不在嗎?”陳謹進了病房後,四周環視了一圈。
“前兩天扭着腰了,打了繃帶在家養着。”小媽按了下按鈕,把床升了一個高度,叮囑道:“别想着打小報告,說說你是怎麼回事兒?”
陳謹拉了個凳子坐到床邊,從果籃裡挑了個蘋果,削起皮來。
“我不喜歡吃這個,裝什麼啞巴呢?”小媽擡手攔了他一下,嗔怪道。
“有營養的,醫生說了要吃這個。”陳謹轉了個方向,背對着小媽。
“呵,人小鬼大,還管起我來了,說說怎麼回事兒?你老婆不要你了?”小媽從被子裡探出腿,踹了他一腳。
“我報了幾個經濟類的課程,明天去公司報道。”陳謹分神轉着刀,控制着薄厚不讓果皮斷掉。
“喲,要謀權篡位啦?你想謀反也避着我點呀,怎麼還帶刀上殿了?”小媽腳抵在他後背又推了一下。
“醫生說你是過勞才昏倒的,體檢結果我也看了,人得服老,是時候當太上皇了。”陳謹把削好的蘋果皮提了起來,洋洋自得地給小媽展示了一番。
小媽架起手臂,蹙眉盯着他,蒼白的嘴唇,看不出一絲血色。
陳謹用刀把蘋果切成了小條,插了個牙簽送到了小媽嘴邊。
小媽十分賞臉地接過了牙簽,吐槽道:“多此一舉。“
“還能真帶刀上殿嘛,皇額娘?“陳謹又切了一小塊插好遞了過去。
之後接管公司的事,小媽算是默許了,僅靠一顆蘋果就篡奪了皇位的嫡次子,真就風風光光當起了土皇帝。
陳謹學着小媽的模式管理着知溯的事務,操作久了後,漸漸施展起了自己的野心。張慎也像先前說的那樣,成了他身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兩人摸爬滾打,頂着風浪托着公司壯大。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陳謹沒了别的分心,一門心思撲在公司身上,短短兩年就把市值翻了一倍,為了保證公司裁決的廉潔性,他果斷廢除了“中書省”,權分六部,親曆親為總攬着一切事務。
他接手公司的第三年,在一次海外洽談上遇見了秦隅,把人接回來後,家裡又熱鬧了不少,就是可惜打破了他的連勝戰績,頭一次在合作上虧了筆錢。
第四年他哥打了報告退伍回來了,也是這一年媽媽身體不好,做了個小手術。
第五年的時候總算是一切順利了,公司運行機構完成了新的升級,他終于能從一線退下來緩口氣,一家人每周都有固定的時間聚在一起,偶爾碰上個小假期,還能組織個家庭旅行。
當然有得必有失,林延留下的那個藍色藥瓶,隻撐了半年就消耗殆盡,腺體治療留下的後遺症逐漸掌控了他的易感期,從一開始兩月一次,到最近的一月兩次,加快的頻率和延長的時間無時無刻不在默數着倒計時。
林母在林延離開的當年就生病住了院,陳謹念着情分把人接到了C市,高薪聘請了護工陪住在療養院。
至于為什麼沒再提他和林延的後續,這還要歸功于某個有心人寄來的就醫記錄。
沒人知道他當時是什麼心情,百忙之中關心一下前夫,卻發現自己差點做親父。
生命的教訓是最慘烈,也是最深刻的,任由他怎麼分說,都無非從中找理由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