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言昭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對這個确實不曾了解過,從小到大,出入軍營是常态,下田種地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既是普通村民百姓,為何會拿着軍中所用的制式大刀?”檀言昭皺了皺眉,還是很疑惑:“若說是征兵入伍,招式又略顯倉促,像是才訓練沒多久的,可今年并未開始征兵……”
注意到身旁另一名親衛欲言又止,檀言昭直接問道:“你是有什麼想說的嗎?直說便是。”
親衛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小将軍,您有沒有想過,他們是私兵。”
他看了眼檀言昭的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
檀言昭重複了那兩個字,聲音裡帶着冷意:“私兵?”
親衛點了點頭:“在邊關時,曾聽營中兄弟說起過,他有一遠方表兄是徽州人,前年他家鄉遇上洪水,村落農田被沖毀,有官府的人組織人手報名修堤壩。我這表兄當時腿受傷沒能去報名,村裡其他青壯年都去了,就是有不去的也會有官兵上門勸說。”
“可在堤壩修好後,這些人都沒回來。官府給的理由是,修建堤壩時遇上了時疫,全都染病沒了。”
檀言昭擰眉:“隻給了理由?那他們的屍身呢?沒能讓他們的家人領回去入土為安?”
親衛點點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村民也去鬧了,可是沒能得到回複。因為水災,這個村子的村子被毀了個徹底,房子農田全都沒了,又沒了青壯年勞力,這些老弱婦孺隻能投奔親戚,或是被官府與其他村子被毀的村民聚集到一起形成新的村子,久而久之,事情也就沒了後續。”
有人長歎了一聲,感慨了一句:“都是普通村民,對官府的人有着天然的害怕與信任,在沒人撐腰的情況下,誰敢同官府的人對着幹呢。”
檀言昭掃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在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後,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不管如何,收斂了吧。”
入土為安也好,一把火燒了也好,總之不能這樣暴屍荒野。天氣這樣炎熱,若是不處理,引起疫病就不好了。
檀言昭轉頭對副将道:“清點傷亡,加強警戒,再派人去前面探查探查,看前面是否有村落城鎮。”
将士們齊齊應了一聲“是”,分開去忙活去了。
這次假災民數量不多,他們幹脆合力挖了一個大坑,全部合埋了。
檀言昭走到一棵老樹下,做好記号後喚來随行侍衛取出懷中攜帶的紙筆,他匆匆寫下所見所聞,寫完後交給蕭姝和給他的暗衛手中:“你親自回京,将此信當面交給殿下,途中不得經第二人之手。”
“途中若是遇上燕世子率領的大部隊,将實情如實相告。”
暗衛應了一聲是,将密信貼身藏好,翻身上馬,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檀言昭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心中不安愈發濃重。
這一路走來,太多異常,也不太平。
遇到幾次假扮災的刺客,還用着軍中的招式與武器;途經的幾個村莊,不是了無人煙就是青壯年男子極少。更奇怪的是,偶爾遇上一些真正的災民,在看到他們身上的裝扮時,第一反應不是求救,而是躲避。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前去探路的斥候回來了,氣喘籲籲的說:“将軍,前方有一大波災民在往我們這裡靠近,數量極多,約有一百來人。”
幾輪災民刺殺下來,檀言昭聽見災民這兩個字便已渾身緊繃,“是真災民還是刺客假扮?”
斥候答:“應是真災民,遠遠看過去個個衣衫褴褛,或是推着車或是挑着擔子,且多為老弱婦孺,青壯年極少。”
檀言昭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劍柄,指節因長時間緊握而微微發白。遠處揚起的塵土已經清晰可見,那一百多人的隊伍正緩慢地向他們移動。烈陽将人影拉得很短,像一道道黑色的裂縫在大地上蔓延。
“列陣,保持警戒!”他低聲命令,聲音像是含了沙礫,有些幹啞。
将士們迅速排開防禦陣型,将檀言昭保護在最中間,他們的右手都放在刀柄上,随時可以拔出。
檀言昭眯起眼睛,視線穿過飛揚的塵土——這些人确實是真正的災民。
佝偻的老者牽着瘦骨嶙峋的孩童,婦女們背着簡陋的包袱,幾個零星的中年男子推着吱呀作響的闆車,上面堆着些鍋碗瓢盆,或是挑着扁擔。扁擔兩邊是竹編的簍子,裡面堆滿了東西,最外層蓋了一塊補丁摞補丁的布。
副将靠近檀言昭,低聲詢問;“檀将軍,要放他們過去嗎?”
檀言昭沒有立即回答,他在觀察着這些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