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撕扯着灼熱的空氣，檀言昭望着官道兩旁蔫頭耷腦的野草，穿着重重甲胄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打濕。

蕭岑第五次用手帕擦去額間細汗，還是沒忍住抱怨了一句:“這鬼天氣，怕是連山雀都要熱昏過去。”

“往年的六月……有這麼熱嗎？”

蕭岑回憶着前兩年外出時，是不是在六七月份，那時的天氣又是如何。

“世子再忍忍。”檀言昭也擡手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汗，他沒有手帕，隻是粗暴的用袖子來回擦拭了一下。

“天色已經快暗下去了，我們必須過了前面山谷才能安營紮寨。”

山谷樹木繁多，不僅要防範那些蛇蟲鼠蟻，更要警惕林中的大型猛獸。

季知謙正捧着水囊灌了一大口水，聞言擡頭笑道:“夏日天長，看這日頭，怕是還要大半時辰太陽才會落下。”

少年郎君眉眼彎彎，全然不知自己因為長時間騎馬颠簸，束發的金冠都歪斜了一點，幾縷碎發也被汗水浸濕，黏連在額角，頗為狼狽。

終于，暮色四合，赈災隊伍也穿過山谷樹林，在樹林外一處平坦的空地紮營。

檀言昭給隊伍中的每個人派發了任務，紮營的紮營，撿柴的撿柴，生火做飯的生火做飯，巡邏的巡邏……

夜裡要有人守夜，檀言昭将人分做三班，他與副将、何唯安各自帶人守夜。

蕭岑樂得輕松，季知謙雖猶豫，卻也怕給他們添麻煩便應下了。

晚上養足精神，明日才好繼續趕路。

護衛撿來樹枝，很快就引火點燃，火堆噼啪作響，映照着幾人略顯疲憊的側臉。

侍衛走過來，抱拳行禮:“世子、大人，大公主身邊的暗衛來了。”

幾人聞言起身，看見黑衣暗衛跟在侍衛身後，對着幾人單膝跪下行禮。

檀言昭眼睛亮了亮，還未開口已被蕭岑搶了先:“咦？這才離京不過一日，小姝和便讓你來，可是京中出了什麼事？”

暗衛搖頭:“京中一切安好。”

檀言昭開口:“可是殿下有什麼指示？”

“殿下有密信讓屬下親手交到檀大人、燕世子手中。”暗衛雙手奉上一封落了漆印封死的信封:“殿下有令，密信須檀大人與燕世子一同查看。”

再坐幾人皆是聰明人，自是明白其中未盡之意。

檀言昭接過暗衛送來的密信拆開，上面隻有寥寥幾字，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摩挲，眉頭微蹙。

蕭岑湊過來，火光映得他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明亮:“蕭姝和在信中說什麼了？”

檀言昭将信遞給他，目光從季知謙、何唯安身上掠過:“殿下提醒我們，江南災情或許另有隐情，不僅是天災，更可能是人為。”

他聲音不大，也沒有避着季知謙與何唯安的意思，兩人自是聽明白了。

何唯安微微蹙眉，卻并不算太過意外。

季知謙卻是詫異的很，脫口而出一句:“怎會！”

說完他便知道自己失言，擰着眉低垂着頭思索。

信紙上隻有幾個字，蕭岑掃了一眼便看完了，他随手将信紙投入火堆，面色難看:“若是真的，這背後之人可真是心狠手辣，完全不顧江南百姓的死活。”

檀言昭搖了搖頭，歎氣，目光沉沉地望向遠處幽暗的山林:“殿下既然傳信，怕是此事十有八九是真。”

何唯安聞言淡淡道:“江南水患已持續數月，災民流離失所，若有人趁機煽動……”

她話未說完，暗衛已拱手出聲:“何姑娘，殿下有一句話托我轉告于你，可否借一步說話？”

何唯安挑了挑眉，點頭應下。

她跟在暗衛身後往一旁走了幾步，暗衛附身在她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檀言昭三人聽不見暗衛說了什麼，隻能瞧見何唯安的面色有些怪異。

對于謝三公子就在揚州的消息，何唯安覺得詫異，可又有種應當如此的直覺。

暗衛沒有久留，聽完檀言昭與何唯安需要帶回的話，便騎馬離開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檀言昭望着暗衛離去的方向，心中總有些隐隐不安。

這一夜沒有任何異樣，第二日照常趕路。

檀言昭一行人駕着馬走在最前方，身後跟着一輛輛裝着赈災錢糧的馬車。

正午時分，赈災隊伍行至一片山谷前。兩側山勢陡峭，林木蔥郁，偶有鳥雀驚飛，在寂靜的山道上顯得格外突兀。

季知謙擦了擦額角的汗，仰頭望了望刺目的陽光，像檀言昭、蕭岑詢問道:“世子，大人，不如在此處休整片刻？将士們需要休息，用些幹糧補充體力，馬匹也需要飲水。”

檀言昭環顧四周，隐約覺得這山谷過于安靜，但烈日當頭，士兵們确實面露疲憊，便點頭應允:“原地休整，都警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