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離開,夏禅躊躇着上前:“殿下還需要召戶部尚書前來嗎?”
“不必。”蕭姝和起身理了理衣袖準備去承德殿看望建安帝,“等明日早朝後,讓他留下就行。”
踏進承德殿時,許太醫剛為建安帝請完平安脈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為他拎藥箱的小少年。小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穿着一身太醫院的藥師服,應是許太醫的徒弟。
蕭姝和腳步微頓,目光落在許太醫凝重的面容上:“父皇今日如何?”
許太醫躬身行禮,袖口微微發顫:“回殿下,陛下脈象沉滞,氣血兩虧……”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她身後的宮人與自己身側的小徒兒。
蕭姝和會意,擡手示意宮人退至殿外,待廊下隻剩他們兩人,許太醫才壓低聲音道:“那毒早已深入心脈,憑借老臣的醫術與庫房裡的珍稀藥材,也不過是盡力延緩……”
“殿下,陛下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蕭姝和指尖一顫,面上卻不顯:“當真無解了?”
“此毒無解,否則當年的北周皇帝也不會早早沒了。”許太醫歎息着搖頭,拱手請罪:“老臣無能,無法醫治陛下,愧對殿下的信任托付。”
“許太醫言重了。”蕭姝和強自鎮定,親自扶許太醫起身:“這些日子辛苦您了。”
許太醫連連擺手說不辛苦,又同蕭姝和多說了幾句建安帝的身體狀況,這才行禮告退。
踏入内殿,一股混着藥味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三個小太監正輕手輕腳地更換床褥,見蕭姝和進來慌忙行禮。
蕭姝和擺擺手,讓他們繼續忙自己的時,目光随之落在床榻上——建安帝面色灰敗,唇邊隐隐泛着青紫,胸口微弱的起伏幾乎難以察覺。
小太監更換下的褥子上,還有一片水漬。
蕭姝和突然問道:“今日換了幾次褥子?”
小太監們一愣,其中一個機靈的率先回答:“回殿下,已是第三次了。陛下……陛下身下總是不妥,奴才們隻好勤加換洗。”
蕭姝和點點頭,往床榻處走。
越走近榻邊,那股将死之人特有的氣息愈發明顯。
她伸手替建安帝掖了掖被角,觸到他枯瘦的手腕時,心頭猛地一揪——這溫度,涼得不像活人。
按說六月正值暑熱之季,京都的夏日又向來難熬,今日又不是陰雨天,就算人體溫度沒有太高也不會如此低。
“本宮記得父皇的私庫裡有三套天蠶絲被褥,别國進貢的,又輕薄又溫暖,去取一床來給父皇換上。”她收回手,聲音平靜,“把冰鑒去掉,每日多通風即可。”
小太監領命退下了,蕭姝和獨自站在龍榻前,望着這個曾經叱咤風雲的帝王,如今卻連翻身都要人伺候。
她忽然想起幼時,建安帝将她舉在肩頭看桃花的模樣。
“父皇……”她輕聲道:“您放心,兒臣一定會守住這江山,守護好南朝百姓。”
一定不會讓上一世的悲劇重演!
窗外暮色漸沉,最後一縷夕陽透過窗紗,在建安帝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若枯木上最後的生機。
第二日早朝時,蕭姝和沒在臣子中瞧見戶部尚書的身影。一問才知,昨夜他貪涼多用了冰,今早起來得了風寒,便告假了。
戶部尚書這病來的時機太過巧合,蕭姝和隻覺得是他心虛,或是知道了什麼,想要告病躲一陣。
下朝前,蕭姝和為表關懷,特意派了許太醫前往尚書府為李尚書把脈。
午膳時分,去送密信的暗衛回來了,帶回來一句“臣知曉了,還請殿下放心”。
因何唯安的是私事,不方便讓暗衛帶話,隻說了一句她知道了。
許太醫回來的很快,确定了李尚書是因着了涼才得了風寒,現今正病殃殃的躺在床上,起不來身。
李尚書本就年紀不小了,這麼一折騰怕是要病上幾日,他也一連告了五日假。
蕭姝和冷哼一聲,怕是這五日假期結束,李尚書也起不來床。
待她仔細思索一番後,又覺得這或許是個機會。她在戶部一直無人可用,李尚書把持戶部多年,在他的經營下,戶部早如一塊鐵桶,别人安插不進去人,也拉攏不了裡面的人。
蕭姝和當即派了常安去戶部,直接言明國庫的銀兩數目與赈災銀數目不對,要查賬。
常安帶着公主令牌踏入戶部衙門時,正值休休時分。
今日的日頭格外毒辣,曬得青石闆地面發燙,可戶部大堂内卻透着股陰冷氣息,大門處看守的官吏都倚着房門打着瞌睡。
“奉公主殿下口谕,調取國庫賬本、江南近三至五年漕運、赈災、修堤三冊總賬本。”常安高舉令牌,聲音在空曠的大堂内回蕩。
戶部左侍郎林大人匆匆迎出,身後跟着其他的戶部官員。
林侍郎是一路小跑過來的,額角還沁着細密的汗珠,賠着笑上前:“常公公,尚書大人告病,這……”
“殿下要查的是國庫與江南赈災相關的賬本,可不是尚書大人的賬本。”常安眯起眼,語氣不容置疑:“怎麼?這戶部的賬本還非得尚書大人在場時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