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往事回憶起來,像覆蓋了一層紗,但在馬車的嘎吱嘎吱聲中,慢慢清晰了起來。
她是正宮嫡出的公主,是建安帝的第一個孩子,自小聰慧霸道得建安帝喜愛,也是建安帝所有孩子中,唯一一個親自教導出來的公主。
幼時,父皇常常感慨她不是男兒身,誇贊她的聰慧果決,為了讨父皇歡心,男兒學什麼她便學什麼,甚至學的更好,将底下的皇子與公主比的一無是處。
長大後,建安帝卻要掰她的性子,常說女子要娴靜有德,母後也甚是厭惡她常出風頭。從此她便壓着性子,好好僞裝成一個娴靜有德的公主。
父皇還是疼愛她的,在寸土寸金的福甯街上蓋出偌大一座公主府,離皇宮隻有兩條街的距離,她卻鮮少回宮長住。
尤其這兩年,建安帝一直想讓她嫁人,她卻想方設法拖着不願,故意在京都留下美豔公主的名聲。
蕭姝和從未想過父皇會下旨立她為攝政公主,若是她能多回宮關心父皇……
先帝的面容逐漸模糊,記憶一轉,腦海裡浮現出蕭景火燒诏書的畫面。
蕭姝和心神動蕩,臉色更蒼白了。
扮成婢女的張醫女,在旁輕聲提醒道:“殿下切勿多思,恐傷了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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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宮牆,便處處有重兵把守,異常警戒。
前世她也是這個時候入宮,隻是當時憂心卻從未注意過這些。
蘇嬷嬷看出了蕭姝和臉上的異色,言語間頗為倨傲:“殿下勿怕,當下禁軍皆聽命于皇後娘娘,如今宮中由皇後娘娘掌控大局!”
蕭姝和聽後,面色恢複如常,隻心頭狂跳。
承德殿外,後宮嫔妃與皇子公主們被攔在殿外哭作一團,吵吵嚷嚷着要見皇帝,可沈皇後下令,不許任何人探視。
蕭姝和快步走來,目光穩穩掃過大殿外的所有人,父皇身邊的大總管陳公公不在,外面守着的人看着也都眼生。
蕭景見她來,立刻迎上,像有了主心骨:“皇姐終于來了!”
蕭姝和定定看着他,前世蕭景披頭閃發砍殺宮女太監火燒诏書的癫狂模樣還曆曆在目。
蕭景被她看的愣住一瞬,道:“皇姐怎麼了?這般看着我?”
蕭姝和微微偏過頭,神色中透露出一絲冷淡,輕聲道:“無事。”
蕭景未察覺異樣,頓了下,小聲在蕭姝和耳邊說:“父皇病重,太醫說是不大好了,可現下太子未立……皇姐,還請助我。”
蕭姝和臉色有些蒼白,眸色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晦暗,微微側身,聲音輕緩道:“你是我弟弟,我自會助你。”
蕭景臉上浮現喜色:“多謝皇姐!”
建安帝前幾日忽然病重,又急又重,不過幾日便病入膏肓,今日更是昏睡不醒,全靠貴重藥材吊着命。
而建安帝,并未立下太子,朝中不免動蕩不安,臣子們也開始紛紛站隊。
四皇子蕭景雖是嫡出,但先帝多次痛斥他才智平平,不堪大用,因此并未授他太子之位。建安帝子嗣不多,大皇子二皇子早早病故,三皇子是崔貴妃之子,對皇位更是野心昭昭,蕭景若想順利即位,沒那麼容易。
前世沈皇後自以為手握重兵圍宮,便能掌握局勢,殊不知崔貴妃又會善罷甘休,崔貴妃的父親可是百官之首的崔相府。
蕭景資質平庸無奇,既無太子之位又無傳位诏書,建安帝眼看是不行了,無法立下遺诏,蕭景若想要順利登基便要朝中大臣支持。前世以崔相為首的文官們便是揪住這點大做文章,讓蕭景的登基大典處處受阻。前世在局勢僵持之際,是蕭姝和說服保持中立的武将成為保嫡黨,與文官對抗,揪出丞相一派錯漏之處強勢鎮壓,蕭景這才能順利登基。
蕭景從小被蕭姝和護在身後長大,她自以為的姐弟情深血濃于水,卻最終落個和親慘死的結局。
也罷,怪她前世不曾不了解真正的蕭景。
這一世,她倒要看看,若是沒有她的幫襯,蕭景這個蠢貨如何應對這些豺狼虎豹?
蕭姝和見不到建安帝,而沈皇後也因身體不适被宮女扶回宮休息,一衆妃嫔、皇子公主也被勸回了宮,隻留下蕭景侍疾。
蕭姝和站了一會兒,便覺臉色蒼白,出了一身虛汗。
蕭景察覺到,湊過去關心道:“皇姐臉色不好,若是身體不适,便回去休息吧,父皇這裡有我守着。”
蕭姝和順勢應下:“那父皇這裡便留你照看。”
蕭景笑了笑:“皇姐放心。”
蕭姝和背過身後目光變得晦暗,蕭景在她面前向來天真誠摯,看不出一絲悖逆。
蕭姝和并未出宮,而是直接帶人去了中和殿。
中和殿這邊隻剩下幾個小太監守着,蕭姝和讓人給打發走,獨自進了殿裡。她一路走到皇座,打開機關,裡面卻沒有诏書。
蕭姝和美目一轉,突然想起诏書并未頒布,可見父皇寫完诏書還在猶豫中,那麼诏書肯定還在父皇的禦書房中。蕭景現在還未稱帝,尚未接手父皇的禦書房,诏書之事可能還未知曉。
禦書房外,同樣是被嚴兵把守,守門的士兵見她來趕忙行禮:“參見殿下!皇後有旨禦書房禁地,還請留步。”
蕭姝和臉上帶着病氣卻絲毫不掩氣勢:“讓開,母後命我進去查看傳國玉玺是否有佯,你敢攔我!”
守門的士兵本就是沈皇後的人,聞言是沈皇後的意思,便親自開了門。
蕭姝和自幼陪在建安帝身邊,禦書房自是沒少呆,裡面的機關也是一清二楚。
摸索一番,果然在密匣機關中找到了建安帝的留下的诏書,封她為攝政公主的诏書!
蕭姝和指尖泛白,緊緊攢住诏書。
上天既許她重活一世,她誓要守護好父皇留下的江山,守護好南朝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