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師伯?”柳江白亦是詫異。
摩诃門門主木延常年戴着龍首面具,聲音也時常變換,從未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霍連橋更是對這個母親畏懼異常,從不忤逆。
摩诃門内有人打聽木延相貌,霍連橋是第一個出來制止的。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害怕。
木延性格惡劣,對兒子霍連橋并不上心,隻有錘煉,對門徒也隻有摔打。
摩诃門内除了柳江白,所有人都畏懼木延,又不得不聽從木延的命令。
現在木延變成了死在兩年前那場大火中的江婵,重新站在了眼前,她的眉眼神情皆如往日。
但又不完全一樣。
江婵灑脫桀骜,眼前這個雖面容含笑,卻是奪人性命得逞的笑。
柳江白神思一閃,木延不曾露面,但霍連橋的臉并未時時因任務而易容。
他見過霍連橋真正的面貌,那張臉上的眉眼與骨相,和眼前這個毫無相似之處。
是因為霍連橋不是木延親生的,還是因為眼前這個木延的臉不是真的?
霍連橋的易容術承襲木延,柳江白更傾向于後者猜測。
他餘光掠至徐盈,見她已經平靜下來,想來她也是認為此人并非江婵!
徐盈握着劍柄摩挲,冷靜地說:“木門主,你我認識?”
木延隻是看着徐盈,仿佛對她旁邊的叛徒右使不甚在意,微微笑道:“我認識你這張臉,你也認識我這張臉。”
這話倒是不假。
徐盈與江婵師徒一場,她們的臉的确認識。
但人心隔肚皮,相同的面孔也會騙人。
徐盈亦笑,隻是眼中的殺意不減,“自然認識,木門主頂着亡者面容,不怕夜裡睡不着嗎?”
木延脾氣很好地說:“你多慮了,我夜裡從不睡覺。”
柳江白臉色一變,隻聽徐盈冷冷道:“可你今日之後就得長眠了。”
聲音一落,三道磅礴的内力瞬間撞在一處,無法承受的屋舍與樹木頃刻間炸開!
漫天飛舞的碎屑瓦礫中,兩道人影疾速糾纏,你來我往。被波及的棕馬嚼着草料,早已奔向林中躲好。
砰砰砰——
拳頭砸在皮肉筋骨上的沉悶聲陣陣,她們像放飛的紙鸢飛舞,又在被對方打落的刹那躍身反擊。
被無視的柳江白插不進去她們的身影,站在一旁略思索了一瞬,便縱身一躍,如鹞子般滑進還未被波及的屋舍。
徐盈手上受了傷,卻有天變者的能力傍身,躲閃自如,又能暗中布控。木延練的硬功雖刀槍不入,卻耗不過雷火。
她們動手的時候烏雲密布,不多時便可驚雷再起。
徐盈與木延交手得猝不及防,一個天變者和一個練硬功的生生将他擠下去。
他知道徐盈看不慣木延用她師父的臉做這種事,因而下手時全然招呼到木延臉上去了。
那木延性格睚眦必報,對徐盈那句“亡者的臉”不悅的程度,竟然比看見柳江白背叛了她還要重!又或許是任務使然,令她顧不上柳江白這個添頭。
木延的硬功雖能借力還轉,卻抓不住徐盈的身形,反被揍出了脾氣!
柳江白見徐盈占上風,用不着他幫忙,便尋找藏在暗處的老道去了,正好道士的陣法對他沒用。
咔嚓。
一道細密的裂紋擴成手指粗細的裂縫,緊接着向四處蔓延,在整個驿站彙聚交接時,一道巨大的陣法在徐盈和木延腳下形成。
三四十個小道面色凝重,二指夾着符紙守在各自的位置,将陣法的每個角落固牢。
天邊的烏雲沉得似乎要墜下來,周邊狂風大作,半空中的兩道人影還在糾纏。
一個體型寬大的花白老道腳步虛浮,眼睛似乎充了血,卻仍瞪着雙眼緩緩從林間走出,他的周圍擁着七位摩诃門殺手,随着這老道一步步靠近陣法。
貓在樹上的柳江白眸光一凝,那老道赫然是當初徐盈畫在紙上被押在驿站的那個妖道!
隻是數日不見,這妖道竟胖成這樣!
柳江白自是不知,這老道幾日來被灌了多少葷腥和軟筋散,整日被束縛手腳,喝的水也是摻了肉渣的湯。
他急于逃脫,卻站都站不穩,睡也睡不好。每每剛合上眼,那些看押他的人便在他耳邊敲一擊鑼,吓得他快魂飛魄散,想借夢境托信求救的招數自是被破。
“師叔放心,這些事由我們來做便好。”扶着他的年輕小道恭敬道,“您身體尚未恢複,還是回馬車休息片刻吧!”
老道聞言冷笑,“你們懂什麼!那妖女手段了得,我若不在場看着,你們就得死!”
說到此處,他狠狠瞪了眼不遠處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我那師兄自己怕死,竟隻派了你們這些小輩來。若此次不能如當年霧山一樣順利,你我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他也跑不了!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想明哲保身!”
他呸了一聲,“早知道就讓他來做引子了!”
說罷,他掐指算了算,“半炷香後,發信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