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銀般灑下,将地面上的血痕染得有些不真實。
一道矯健的身影滑落,于滿地屍體中,對上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他微微蹙眉,随後撩開衣擺半蹲,翻看對方的緻命傷。
“内力震碎心脈後被一劍斃命。”他接連翻看幾具軀體,皆是如此。
他站起身望向伶仃火光的方向,提着内力再次跟上去。
這不是靜山派的功夫。
靜山派弟子所學武功皆有兩套。
一種是自保的殺招,招招緻命。另一種是切磋比試的套招,門内弟子下山行俠仗義時,先以套招試探,如若失手再以殺招制衡。
但靜山派的套招足以令其弟子遍無對手,殺招唯一被用上的時候,是被滅門那次!
可那些摩诃門殺手身上的傷,是跳出靜山派之外的功夫所緻!
柳江白心情格外複雜。
江師伯隻說她那小徒弟是個武學天才,可沒說她還學了旁的功夫!
更何況……更何況那些緻命傷處理得很是老練,乃是專門殺人的手段!
他那小師妹一個富家大小姐,什麼時候手段這般狠辣了!
腦海中翻開半個時辰前,他被徐盈遣開時的模樣。
那時她尚且還站不穩,卻仍要他去廢場替她一起清理師門叛徒。
柳江白自然明白她是給自己時間處理摩诃門的那些人,隻是見她現下寸步難行,他猶豫道:“是我最近拖你後腿了嗎?”
自他們相認以來,徐盈為了顧及他,連夜請名醫上門,又徹查當年昌陽道劫匪案,策反屠六等兇徒當面指證……
手段迂回又牽連衆多,恐怕無意間已經驚動了趙恒宇,才會被對方設防牽制。
若不是要顧及他,那道士也不會今夜就拉徐盈入夢,令她現下如此被動。
沒有他柳江白介入時,徐家将徐盈護得很好。
沒有他的時候,徐盈會如何對付處處要挾的趙恒宇?
“這件事交給師兄,我才放心。”
他聽見徐盈如此說道,然後眼睜睜看見她快速往嘴裡塞了顆藥。
徐盈壓低聲音解釋,“恢複體力的。”
她說這話時,聲音明顯有力了。
柳江白将信将疑。
“處理完叛徒,帶着人馬來尋我。”她的眼睛明亮而堅定,“隻有師兄能跟上我做的标記。”
是的,他跟上了徐盈所做的标記——靜山派傳信紋路。
此紋路以靜山派通用手法繪制,柳江白輕功好,一路追上紋路後,又将其改為徐家看得懂的普通标記。
一來徐盈和他靜山派弟子身份不會暴露,二來也能繼續帶路。
但他從未料想過,離開他和徐家保護後的徐盈,手段是這樣的老練!
内力如此爆開,她本就強撐的身體會不會……
柳江白腳下速度變快,山影随行。
山莊内火把點點,刀光劍影。
“咔嚓!”
一道碎骨聲起,緊接着噗通一聲,重物倒地。
一衆殺手将人團團圍住,領頭的中年男人捏斷一個護城衛的脖頸,對着把徐知文緊緊護在身後的護城衛首領杜維道:“杜大人,久仰了。”
潛進鳳曲城的摩诃門殺手,未經趙恒宇遮掩前,皆被護城衛首領親手除去!
久而久之,摩诃門要除去的天下第一裡,除了首富一家,還有鳳曲城這個小小的護城衛首領,杜維。
杜維身形穩如山,毫無懼意地回敬道:“摩诃門左使,幸會。”
嘴裡說着幸會,手中的刀卻已然翻轉戒備。
受徐家所托,他們本是出城援助徐知文收押碧茴草的。
原以為趙家山莊内的遊園會将東西藏得很緊,拿下碧茴草時要費一番功夫,不料剛一到山莊外,内裡火光一片,刀劍聲厮殺聲更是不斷!
嘶喊聲中,他隐隐得知,那碧茴草已被大火燒了個透!
而那被追着砍的徐家大公子,正是禍因!
杜維常年未崩的神色,在見到昔日溫文爾雅的徐大公子連滾帶爬時,終是動容。
護城衛霎那間将人拎出來,誰知交手過後,才知曉來的全是摩诃門的殺手!
左使雙手一環,搭在手臂上的食指輕點,“杜大人該慶幸,今夜死在本使手中,黃泉之下也痛快些。若是遇見咱們那位右使,恐怕杜大人會生不如死!”
杜維冷目一橫,“摩诃門草菅人命,為虎作伥,此番束手就擒,或許還能得個全屍!”
“束手就擒?”左使眉毛一挑,好笑道,“杜大人,現在被圍困的可是你,該求饒的人,是你才對!待那位首富大老爺到了,我們便送你們上路!”
他颔首笑道:“堅不可摧的鳳曲城一夜間被摩诃門覆滅,聽上去就很有排面!”
就如同當年的天下第一宗門靜山派,一夜間被摩诃門葬于火海一樣,絢麗又壯觀!
正當時,一陣馬蹄聲傳來。
在場的習武之人耳力皆是一流,自是聽得出有外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