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月,濃濃夜色浸透着一座靜谧的山莊,内裡無光無聲。
四下巡查的小厮如履平地,精準地抓住一隻野貓,而後咔嚓一聲捏碎頸骨,驚得藏在假山後的人影微閃,随後隻聽見重物被輕巧地丢進水中的聲音。
良久,湖邊似乎沒了動靜,假山後捂着口鼻的徐知文才蹑手蹑腳帶着家丁打扮的護衛,走向腥臭沖天的湖邊。
“大公子,就是這裡了。”一護衛警惕地看向四周,見确實沒有其他人,才壓低聲音開口,“這兩日隻有這裡不點燈,且每隔一個時辰都會有人以動物血肉喂養。”
碧茴草怕火喜濕,以血氣喂養,不過十日便可成熟。
整個遊園唯有此處貼合碧茴草生長條件。
徐知文适應了黑暗,目力反倒清晰了些。
湖邊壟了溝渠,引活水入假山草埔,血氣壘在溝渠盡頭。
細看下,那裡小型骸骨已有假山高了,而草埔之中盎然生機的碧茴草,俨然像一株株妖物。
徐知文掩着口鼻暗暗一驚。
趙恒宇果真喪心病狂,手段龌龊!
他招手示意護衛鏟下一株保存後,将火油澆在草埔中。
手指剛撚開火折子,一道森森寒意的劍光就落在了他的臉上!
“不好!護公子先走!”
護衛眼疾手快将徐知文推向一邊,下一刻,他自己的胸口便被一劍貫心。
血滴答滴答,落入溝渠時的聲音清晰無比。
噗的一下,劍被拔出,那護衛的身軀驟然滾進草埔。
與此同時,黑暗中瞬間飛出十幾個殺手,揮劍刺向徐知文!
哐當!
兵刃相撞,擦出一串火星,刺耳的金屬交接聲終于喚醒山莊内的其他人。
徐家護衛一邊抵擋攻勢,一邊帶着徐知文向山莊外奔去!
但雙方實力懸殊,徐知文眼見逃脫不得,咬牙再次拔開火折子,火光照亮的一瞬,視線從黑轉明,令一衆殺手一陣恍惚。
徐知文趁機将火折子扔向草埔,火油沾着火星的一刹那,伶仃星火倏地膨脹,火舌迅速卷過,所有碧茴草火紅耀眼,像一閃而過的精靈。
火勢漫過山莊,濃煙滾滾。
“籲——”官道上,被火光閃了眼的趙恒宇怒不可遏,眼睜睜看着最後的底牌被抽幹淨,再次發出一聲怒吼。
“徐盈!”
身後的馬蹄聲戛然而止。
夜風呼嘯間,馬兒突然嘶鳴揚蹄,緊接着一道有力的箭镞破風而來,趙元率先飛刀截下箭镞,兇狠地瞪向身後不遠處馬匹上的少女。
一雙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箭镞本該去的方向,她微微勾起唇角,“一晚上喊我兩次,我還以為趙公子是找我來求一死的!”
她再次擡起袖箭,對準趙恒宇,手指搭上機括的一刹那,箭镞卻射向了礙事的趙元。
“你言而無信!”
趙恒宇掐着府衙的脖頸,稍稍有了些安全感,繼而道,“鳳曲城的碧茴草已經停了!”
徐盈挑眉:“作為交換,我隻身一人來追你,這很公平的!”
說罷,她又擡起了右手,似乎又瞄準了下一個靶子!
趙恒宇見她毫不講理就動手,忍不住道:“你不管徐知文了嗎?”
話一落地,徐盈果然停手。
“對碧茴草上心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他緊盯着徐盈手上的動作,“摩诃門的殺手是何等身手,你該比我清楚!”
兩年前屠戮靜山派時,摩诃門一夜傾火,聲名大噪,朝廷卻無人敢管!
這是徐盈的痛處。
師門覆滅與碧茴草侵城的幕後黑手,皆是摩诃門!
手指不自覺捏緊,直到痛意傳來,她才從怒火中清醒。
“那你更得死了!”她平靜地說。
“你——”
見說服不了,趙恒宇怒道:“你為何非要護着徐家和那些人!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養女,明面上他們敬你,背後不知如何罵你!況且——
“況且你又不是真正的徐盈!”
咻——
箭镞飛射,擦着趙恒宇的耳邊沒入他身後的地面。
後知後覺的驚恐令他汗毛倒豎。
他知道徐盈身手不錯,卻沒想到還這般有殺氣!
身前同樣被殺氣震懾住的府衙更是繃緊了身軀,一動不動!
畏懼先傳遞給座下的馬兒,再一次揚蹄欲走,又生生被主人勒住。
趙家護衛折了趙元,餘下的根本不堪一擊,皆畏畏縮縮地後退。
趙恒宇此刻也顧不上護衛不力了,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目色平靜,對方看他的眼神似乎在打量一具屍體。
最開始的時候她分明還是個繡花枕頭!面對他的有意拉攏,她視而不見便罷了,還笑他太過功利!
他如何能忍?
一瞬間氣血翻湧,回過頭來時,徐盈已被他推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