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甚至可以承認這一點。甚至，能夠安全平穩、心理健康地度過童年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好朋友，彌補了家庭缺失的陪伴。

但這一切突然越界，實在難以接受。不僅是因為被對方震撼到，更重要的是，她沒法識别自己的感受，無法識别就無法調整認知，從而無法作出正确回應。

好愚蠢。

羞愧的心情再次湧上心頭，她得轉移注意。

于是浏覽朋友圈，給每條都點了贊，雖然心不在焉。

?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把過往一周朋友圈全點了一遍。

消息提示跳出來。

上官陽：霁寶！你怎麼還沒睡！

她感覺抓住了救命稻草，至少有人說話。

她：睡不着啊，你怎麼也不睡？

上官陽：我在酒吧獨自買醉呢

上官陽：開玩笑，就是突然想喝點，你來嗎？剛好我最近在糾結選哪部戲，你來給我參謀參謀。

上官陽：在天宇國際二樓

她：這就來

*

“霁寶霁寶！擱着這兒呢！”上官坐在吧台邊，看上去在和調酒師聊天，旁邊椅子和手邊散放着文件，“哎嗎這亂七八糟的，你坐這邊兒，這兒沒放東西。”

白霁離她還有點距離，迅速瞥了一眼，旁邊椅子上是一打收據、發票類的東西，最上面那張單子上繁體的“造雪機”字号不小，雖然看不清，但應該不止一台，金額位數不少。

之前聚會上官說老闆找她要發票，白霁以為是她個人報銷，還納悶當紅明星竟然需要自己做整理發票這種雜事。雲凇說她剛紅起來，可能還沒習慣助理的存在吧。

但這麼多造雪機，隻有可能是公司的資産，讓上官一個藝人經手也未免太奇怪了。而且大家一般管上級都叫“老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頭銜，搞不好這個人還真是趙光年……

她暗自慶幸自己視力不錯，因為上官在她靠得足夠近之前，就麻利地把這打紙塞進包裡，沒有提供更多偷瞄的機會。

“你經常來這兒嗎？”她把羽絨服脫了坐下，“要波本威士忌。”

“對，周周來。這兒算是酒店的酒吧，人少。怎麼上來就喝純酒，我以為你會更喜歡雞尾酒，上次在我家你喝了不老少呢。”

基本算是誠實回答：“買醉呗。”

她語氣輕松，上官一時沒當真：“論文都寫完了，還有什麼能讓我們聰明可愛的小博士痛苦的？”

“等我先把自己喝暈了再告訴你，趁我清醒的時候還是幫你參謀劇本吧。”說罷拿起杯子悶頭喝了兩大口。

她不怎麼喝烈酒，強烈的酒精在吞咽的瞬間湧入鼻腔，瞬間甚至産生窒息感，緩了幾秒才适應。

酒吧的燈光很暗，湊近才發現上官散下來的發尾有些濕。聞起來香香的，似乎是剛洗完吹幹。

她把手邊的兩本劇本移到白霁面前：“那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我先介紹劇本，幫你舒緩舒緩心情。”

上官大概講解劇情梗概，一個古裝一個現代，一個正劇一個言情，角色咖位、難度、劇本質量都基本相當。但重點不在于故事本身，與其說是選劇本，倒不如說是選投資方。

“古裝劇的投資方是最有資曆的傳媒公司，在央視播沒問題，但從題材和内容上，可能隻有奶奶輩還會看。現代劇的資方是最大的娛樂公司，據說還有一小部分很有實力的外資，片子要下血本，不僅是制作上，宣發一定也鋪天蓋地，說不定有機會在海外數一數二的流媒體平台上映。”上官解釋。

白霁基本理解：“意思是古裝正劇是用來增加履曆、穩固事業的，現代言情主要走一個流量、知名度和國際市場。”

上官狠狠點頭。

她繼續分析：“前者的好處在于穩定，後者基本算是賭博，畢竟就算劇本質量看起來不錯，因為涉及到兩個資方，萬一利益不統一，合作不當也可能導緻結果一團稀爛。”

“天啊！沒想到你這麼懂這個圈子，完全就是我想說的！”上官有些激動，“所以糾結死我了！”

白霁盯着她的眼睛：“說實話，你應該是想賭一把的吧？”

“這都被你發現了？”

“你描述後者的時候比較期待，而且，我們陽陽怎麼會錯過這種追名逐利的好機會？”白霁露出調戲的神情，“不過如果是我，應該也會賭一把，畢竟剛入行真的很需要流量，否則很容易折戟沉沙。萬一運氣大爆發，走向國際市場了呢？把自己的蛋糕做大才有更多機會嘛。”

上官一把抱住她：“說得太對了！霁寶我愛死你這性感的大腦了～～”

某種意義上，上官渴望流量和自己論文追熱點沒什麼區别，在确保實力的前提下，都是為了趕緊爬上去，得到未來的選擇權。

話說完，酒也基本見底，她逐漸放棄對肌肉的控制，放任上官抱了一會。

怪溫暖的。

雖然酒量一般，酒精會讓白霁部分喪失行動能力，但她有個怪異的天賦：隻要不是爛醉如泥，基本都還可以思考。而且酒精本質上是抑制劑，在抑制一些不必要的情緒後，比如羞恥，反而會讓她的思路通透許多，這也是買醉的主要原因。

“對，我現在就把合同的字簽了！”她又開始翻亂糟糟的包。

白霁看到了那條手鍊，也看到了那枚Tiffany戒指，但耳環沒摘。倒騰了一會，終于抽出一個裝訂好的文件和一支黑筆。

乙方：上官翙甯。

“這是你的本名？甯是安甯，翙是什麼？”白霁問。

“對，翙就是，鳥飛翔的聲音。很美吧？”

白霁點頭：“自由安甯，很美。”

“我改過一次名，這是高中的時候我媽媽取的。她姓上官，名字也很美，上官珩，一塊美玉。原來我叫吳晴，很難聽吧？”

她應該是真心覺得難聽，但這時候附和似乎有點不禮貌，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同意還是反對。

結果自己先笑了：“怎麼在這兒把你難住了！不逼你作答。”

把合同塞回包裡，上官認真地看向白霁：“現在想說說傷心事了嗎？”

她準備好了。

“是這樣的，有一個人，你們已經認識了，基本上一輩子那麼長。”

“你們關系非常非常好，關系也很親密。嗯……雖然用情同手足來形容不太合适，但差不多是這麼深的感情吧。”

“你很喜歡這個朋友，也很珍惜純粹的友誼。”

“然後ta突然跟你表白了？”上官搶答。

“草，還是太明顯了嗎？”是有點醉了，她深吸一口氣。

“女的男的？”

“男的。”

上官摸摸她的背，算是安慰：“你繼續講。”

“說實話，我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是怎麼想的，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你心動了？”

白霁被逗笑：“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不需要我講了。但是說實話，在這之前我真的一丁點想法都沒有，我也不可能就一個瞬間喜歡上他吧？我喜歡個動漫角色都是有升溫過程的，隻是表白就喜歡，也太草率了。”

“但是，小霁寶貝，有沒有可能你一直有好感，但是沒意識到？我記得你好像是那個什麼，回避型依戀來着？這種類型是不是會對感情一直逃避？”

白霁倒吸一口涼氣。天天分析别人的人格，自己卻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沖昏頭，差點忘了這回事。

“你有喜歡過任何人嗎？紙片人不算啊。”上官甚至補充了條件。

“沒有。”她毫無狡辯機會。

“等一下，讓我猜猜，該不會……是雲凇……吧……”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把臉深深埋進雙手。

思考的時候，一直全力避免腦補這個人，哪怕是在語句中提及名字。

這是自己維持理智的方式。

現在看來，也可能是回避情感的方式。

上官突然感慨：“天啊，怪不得，我們一直說他這種長得好、聰明、性格又好的人母胎單身很不合理，原來他是情有可原。你才是那個真正的大魔王啊，美麗、智慧還不問凡俗，在電視劇裡，一般也隻有菩薩才這樣。”

她再一次被上官逗笑，真心地說：“謝謝你，還好有你。不然我得失眠一晚上，等自己想到，可能還得因為被自己蠢到，再失眠起碼兩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