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開口的價,是獵戶這輩子沒聽過的數字。花小烏順利地被管事提上了馬車。
這和被獵人扒皮相較,好不到哪裡去。閻漠知道了他和陸星岚的事情,這個時候找狐狸,無非是折磨不到他,隻能拿狐狸撒氣。
花小烏憂心忡忡地在木籠裡繞圈。
車廂裡放着四五個散發香氣的雕花食盒,他動了動鼻子,竟然全是魚!清蒸魚、紅燒魚、烤魚……
吃了許久的餅子幹糧,他饞得肚子咕咕叫,盯着食盒,琢磨着若有機會逃跑得叼條魚走。
老頭喜氣洋洋提起木籠瞧他的毛色,一張老臉笑得褶皺舒展。
“這隻,少主一定喜歡!”他對車夫道,“老朽尋了多少集市,尋常毛色少主是看都不看一眼,上回好不容易買了一隻桃夭色的,提回來洗澡,顔色褪得一幹二淨,少主一下子雷霆大怒,把老朽的老腰都差點給打折了!”
車夫賠笑,“左右護法被尊主降罰,如今少主身邊還是您最得親信,哪能真打您呢?”
“那是自然!少主背着尊主私逃出來,大小事宜還得看老朽這把老骨頭……”管事老頭聽了奉承的話,更是洋洋得意,撚着白胡須誇口,“咱們凡人,能侍奉尊主少主已是天大的福分哪!”
他瞅了一眼粉毛狐狸,似乎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偏就有幾個不知足的,去觸尊主的黴頭!”
“您指的是?”
“還能是誰?日日往少主身邊蹭的狐狸精呗!”管事老頭環顧四周,壓低嗓音道,“他不是得香音大人舉薦,入水漪閣做内門弟子嗎?水漪閣原來那兩位,一個比一個柔媚妖調,統統都是合歡宗出來的,這教養出來的能是什麼正兒八經修魔的嗎?”
管事老頭兩手一攤,“這不,前不久那小狐狸精把少主喜歡的那個姓陸的,迷得神魂颠倒!給少主氣得呀,回來就喝得酩酊大醉!這狐狸精倒好,養好傷就逃,至今下落不明呢!”
當事人花小烏:……
車夫瞧了瞧籠子裡粉狐狸,遲疑道,“按理說,少主不應該恨他嗎,怎麼還大費周章地找狐狸呢?”
管事老頭一臉詭秘,“這你就不懂了……”
花小烏狐狸耳朵豎了起來。然而管事老頭似乎是背後說壞話,心虛,把他放進了車廂裡。花小烏抓心撓肝聽不清,隻能作罷,在籠子裡踮腳努力看窗外,想伺機逃跑。
馬車似乎并沒有回幻月閣,而是駛向遠離伏林鎮的一處客棧。
閻漠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花小烏在心裡算了算時間,想起老頭方才的話,恍然大悟。幾日後,青霄劍盟要舉辦十年一次的修真大會,按照劇情,閻漠要在此次大會上綁架陸星岚。
但左右護法不在他身側,他如何能綁架的了?
一下車,木籠換成了閃閃發光的金絲籠。花小烏被抓去洗澡,其中一個魔修摸到了他蓬松狐狸毛下遮掩的長命鎖。
“有主的狐狸?”管事老頭聽禀告,不耐煩地打斷,“鎖拆了,這狐狸不就沒主了嗎?”他老眼一眯,“怎樣的長命鎖?”
“樣式貴氣,金鑲玉的。”
“管它多貴,拆了!”
看着幾個魔修對他伸出躍躍欲試的手,花小烏嗷嗚嗷嗚連續咬了好幾口,但這幾個人忍着痛,硬生生把長命鎖從他身上摘掉了。所幸長命鎖隻有他能打開,旁人隻以為是一件挂飾。
花小烏氣鼓鼓地看着長命鎖進了管事老頭的口袋,他得想辦法把鎖給偷回來。
魔修們一番搓洗,将狐狸洗得亮潔如新,香料熏一遍,施法烘幹了毛。
管事用金絲籠裝着他送去天字房,花小烏一路伸着小爪去偷管事側衣袋子的長命鎖,老頭奸笑着,當着他的面把長命鎖塞得更嚴實了。
推開天字房的門,一股熏天的酒氣撲鼻而來。花小烏不擅長喝酒,這滔天的酒氣讓他暈乎乎的,被管事老頭放在地上,爪子晃悠悠地蕩了蕩,站穩了。
“少主?”管事谀媚地小心試探道,“您瞧,老奴給您尋了個什麼寶貝?”
珠簾裡十分寂靜。半晌,傳來醉醺醺的一聲。
“滾進來。”
管事趕着粉狐狸往前走,可這狐狸脾氣古怪,不肯走,管事便拿出長命鎖引它,這貪财狐狸果然立刻跟了上去。
長命鎖沒咬着,花小烏鑽進珠簾裡,桌上擺滿了冷掉的菜,全是魚。淩亂的酒壇邊上露出一方赭紅的衣袂。
管事老頭趕緊收了長命鎖,關上門,生怕這喝醉的祖宗又發怒。
花小烏蜷縮躲在木質花架下,也不敢上前去。
閻漠閉着眼,渾身酒氣,紅眸微微睜開,看見了不遠處一團蓬松的桃粉色。他緩緩勾唇,發出冷冰冰的笑聲。
“真是個寶貝。”他說,“害怕的時候,和那個嬌滴滴的蠢貨一模一樣。”
花小烏辨不出閻漠的語氣到底是好是壞,一動不動。
閻漠扶額坐起,目不轉睛盯着他,忽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過來。”
花小烏看到他脖頸上,青面獠牙的獅紋顯露出壓抑暴怒的青筋。他哪還敢過去,縮得更小,還是被一把拽出花架,捏着脖子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