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漠陰晴不定的俊臉貼近他，盯着那雙充滿驚懼的狐狸眼，他微微蹙眉，不笑了。

他不笑，花小烏心裡更慌。閻漠赤紅暴戾的眼眸凝視着他，目光像是要将他抽骨扒筋，把狐狸背後躲着的人給抓出來。

“管事！”果然，他厲喝，“把會解易容的人都叫過來！”

幾個魔修很快來到天字房，閻漠把手裡的狐狸丢到地上，平靜地擡了擡下颌，“去，查查這狐狸有沒有用易容。”

魔修們面面相觑，其中一個大着膽子道，“少主，用咒法看了，這确确實實是一隻普通狐狸。”

“解除的咒法呢？”閻漠盯着那一團瑟瑟發抖的狐狸，越看越像，語氣愈加暴戾，“你們是隻長了雙眼睛？”

魔修們連忙施法。花小烏覺得身上隐隐發疼，他無助地窩在地上，心裡忐忑不安。身上的化形禁锢和解除的咒法相克，雖不足以緻命，但渾身的骨骼還是如遭電觸，麻而酸痛。

他忍不住爬起來，在地上到處躲，想躲開咒法帶來的痛苦。但無論躲到哪裡，痛苦都如影随形。

直到他縮進赭紅色的衣袍邊。閻漠想無視他，可是越想不在意，餘光總能瞟到顫栗的粉毛團，可憐極了。

過了會，閻漠的聲音傳來。

“夠了。”

痛楚從靈魂中剝離，花小烏癱在地上，被一隻手輕柔地抱了起來。

“這麼像，都不是嗎？”閻漠輕輕歎了口氣，“真想親手殺了他啊。”

花小烏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了。他被閻漠抱在懷裡，看着管事老頭弓着背，把桌上冷掉的一盤盤魚原封不動撤走，換上食盒裡的新魚。

閻漠動筷，仔細将魚刺挑掉，喂到他嘴邊。

“他最喜歡吃魚，你喜歡嗎？”

花小烏不敢吃，耷拉着飛機耳，伏在他膝邊。

閻漠用戴着墨玉指環的修長手指，輕輕摸着他毛茸茸的腦袋，“真乖，我們不學他，不吃魚。”

他讓管事撤掉所有的菜，舉着狐狸仰面躺在床榻上，久久地看着這團小小的粉狐狸，然後小心抱在了懷裡。

“所有人都背叛我，連殇翼和殇羽，都隻聽父尊的話，一直以來，隻有他是我的，”閻漠的聲音充滿惘然，“可他為什麼偏偏要認識陸星岚？”

閻漠沒有再喊“岚兒”，他的喉間溢出一聲帶着哭腔的冷笑，“我不明白，他怎麼敢？他和你一樣，膽子那麼小，遇事從來都躲在我的身邊……”

花小烏一動不動，他覺得閻漠真的瘋了。一會要殺了他，一會話語間流露出違和的不舍。

他隻知道，自己需要先裝作一隻普通的狐狸，才能保命。待閻漠到了修真大會，沒了左右護法，抓陸星岚不是易事，他自然有機會逃走了。

一路上，閻漠幾乎時時刻刻将粉狐狸帶在身側。日日全雞宴，把這狐狸養得油光水滑。

一行人乘法寶泊雲舟，幾日後抵達青霄劍盟的領域，名滿天下的繁華富庶之地——金阙十一川。

修真大會轟動九州，金阙城已經人山人海，滿是各方門派的修士。閻漠易容成了個普通修士，用清心丹掩蓋魔氣。他抱着花小烏，時不時有修士被粉毛狐狸吸引，搭話問價，“閣下，肯不肯割愛這小寵？”

閻漠視若無睹，修士想追上，被跟随其後的易容魔修們團團圍住，發出慘叫。

問價次數多了，閻漠的氣壓變得很低。

“生得這麼漂亮做什麼？”他語氣煩躁，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粉狐狸。狐狸乖乖地窩在他胸口，圓眼望着過路的行人，它柔軟溫暖，無辜而乖巧。

他忽然想起曾經也有人，溫軟地伏在他懷中，擡起頭，明媚的眼裡滿是星辰。湧上心頭的怒意無端地被這份撒嬌的依賴消弭。

一旁的管事老頭連忙恭維，“少主，您眼光獨到，旁人隻有豔羨的份！”

“旁人？”閻漠眉宇緊蹙，透出沉沉的陰戾，他冷笑一聲，“是啊，天生的漂亮皮囊，怎麼會是他的錯。”

他的眼裡有一瞬的厭惡，“是那些人不該長眼睛罷了。”

管事立刻領會，正想用眼神示意暗處的魔修，卻見少主懷裡的狐狸不安分地扭動起來。

閻漠以為狐狸受了驚吓，努力哄着安撫，斜目剜了管事一眼，“還沒到客棧嗎？吓着它我要了你的腦袋。”

管事點頭哈腰，不遠處的高空飛來幾個禦劍的白衣劍修，正一臉焦急地四下張望着什麼。

花小烏擡起頭，認出了為首的是陸星岚的師兄嶽桦。

嶽桦看向花小烏的方向，眼前一亮，大喊，“軒轅師兄！可讓我們好找！”

花小烏感到閻漠周身一僵，背後傳來男人懶散玩味地一聲笑。

“啧。吵死人了。一幫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