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長嬴等了半天,誰知小姑娘隻是擡起眼看他,目光笃定:“王爺既是已選擇了助小女逃脫困境,小女自是也不用擔心安漁那丫頭的性命了。”
言外之意,你既管了我的閑事,怎會放任我丫頭不管。
“更何況,”景窈笑笑,“王爺現如今身邊可是沒人,想來我那丫頭,應已是被平日裡您身邊那些黑衣少年帶到安全之地了吧?”
姬長嬴沉默了許久,問道:“所以景三姑娘……”
話在嘴邊,姬長嬴卻依舊是頓了頓,許久才皺眉接着道:“又到底是看上了東宮什麼?”
“到底東宮有什麼值得你付出你自己?”姬長嬴并未想過景窈會回答,他隻自顧自說着,“你應知道太子是何般浪蕩,你此去東宮,折了自己,可真劃算?”
景窈見他神态裡帶了幾分肅穆,沒想不過兩年,他已習得上位者的威嚴。
她到無所謂歡喜不歡喜,但卻因着這份肅穆,将她拉進了現實,提醒着她與他現如今的身份。
于是景窈隻低頭應了一句:“王爺,他是太子。”
姬長嬴便未再開口。
景窈無奈,隻得打破沉默:“甯王殿下,您已問過小女三次這個問題了。”
“是麼?”
姬長嬴看着少女頭頂的發旋,雲苓與自己意見不合時,也是這般簡潔又堅持。
深歎了口氣。
姬長嬴不得不承認,他着實被她影響的厲害,做不到放任不管。
他自己也想了許久,為何他如此不願她入宮?他既已确定她不是雲苓,那她如何又與自己有何幹系?
隻他一想到這小姑娘日後在東宮會遭遇什麼,心下便是翻湧不可壓制的不愉。
他想,他應是不能容忍生得這樣一副樣子的女子,落入東宮那種髒地方。
據他所知,她快滿十七了。
十七歲,不算大,亦不可能稱作幼。
極容易生出一些野心。
如果隻是野心……
她應該也感覺到了他待她多少有所不同,若是她要的是權勢,那些身外之物他也不是不能許給她。
不過是換個身份罷了,與他而言,又有何難?
景窈突覺身子一輕,接着她被姬長嬴帶着上了一艘最近的小船。
姬長嬴對着船内站着的黑衣少年往船外點了點下巴。
那少年低頭退下後,小船已急速向另外一艘極大的花船駛去。
“景三姑娘,”姬長嬴道,“不知你所有算計裡,有沒有算進玉體橫陳四個字?”
…
裝扮得花裡胡哨的畫舫上,少女被男子擁在懷裡,她試圖将男子往外推了推,卻沒想攬在腰上的手收得更緊了幾分。
臉上挂着一副做工極其精緻的镂空金絲面具,身上原本披着的藍靛色外套早不知被他丢去了哪裡,反而罩上了绛色九重紗。
這紗雖輕薄,卻不知是何緣故,站在冬日裡的船頭,卻不覺着冷。
不冷是不冷,但着實……
“王爺,這般是否輕佻了些?”
卻沒想姬長嬴并不應她的話,隻擡手在她額頭重重一抹,透過他漆黑的眸子,她能見着自己額頭上的火紅朱砂。
“王爺,”景窈開口道,“何必呢?”
她知此番前來,姬長嬴定是讓她親眼瞧瞧太子的荒誕,但何必呢?事已至此,聖旨都已接過,再去糾結太子何人,又有何意?
更何況,太子如何,又與她有甚關系?她要的又不是太子的真心。
姬長嬴卻依舊沒有開口。
他隻單單盯着眼前的隻露出皎皎雙目的少女。
彼時年少,藥王谷的元宵,燈火絢爛,喜着绛色的少女手裡持狐狸的面具,遮住了半張臉,隻能見着彎如一雙月芽似的眼,問他:“公子,可有何願啊?”
唯願你歲歲平安,時時喜樂。
而現在,空餘一聲歎息。
他竟隻能對着一張相似的臉,求得她的安穩。
…
畫舫建得精巧,三步一折,兩步一曲,竟是生生在船上造出了一番曲徑通幽的味道。與畫舫内彌漫着的異香倒是相得益彰,不禁惹人瞎想。
暗紅大氅掀開一層又一層的紗幔,拉着無措的少女,直達曲徑深處……
天字一号房
周圍人來人往,有人見着姬長嬴,竟是向前探了探腦袋,随後卻搖頭晃腦,“不不……”
說罷,摟着懷裡的香娘狠狠親了一口:“那邪魔,斷情絕愛,怎會出現在這裡?”
“你們春風得意樓的酒啊,”那男子将頭埋在香娘的頸窩間,眯着眼笑道,“當真厲害……”
姬長嬴朝着香娘輕點了下頭,那女子颔首以示明白,擁着男人離了去。
“你的人?”景窈忍不住問道。
姬長嬴隻笑道:“算是吧。”
“你的船?”
“那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