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醒來後摸着她的手道了好幾聲“好姑娘”。
“本宮這自少時便時不時發作的頭疾着實要命,”皇後松快道,“這些年,太醫署都束手無策,誰想竟被你一小女娃娃給治住了。”
景窈笑笑,算是應了。
但她自己明白,皇後的頭疾并沒有被治愈,隻是那針刺入腦的疼被減輕了罷了。
太醫署能人輩出,怎會連頭疼都緩解不了。隻是時人對待藥物總有是藥三分毒的擔憂,所以再疼,隻要能忍得下去,便不喜服藥。他們卻不知讓身體就那麼疼着,其實對身體損耗更大。
不過卻也因此,才讓她得以有了這麼個接近皇後的機會。
景窈心跳如雷,她可以保證太醫署那邊查不出自己對皇後下毒,但她卻知道若小嗚真心要查,這毒卻是瞞不過他的。
“竟敢算計東宮。”
景窈反複琢磨着這句話。
不對勁。
她直覺姬長嬴在今日這種境況下問她這句,必是未查出她對皇後下毒一事,他口中所謂的“算計”不過是指她谄媚皇後以赢得被選入東宮的機會。
隻是這話說得暧昧,有着幾分“詐”的成分。
“那王爺,也是被小女算計了麼?”她擡眼望向姬長嬴,雙目清明。
她已适應了假山内的黑暗,此時看去,已能瞧清他的面容。他比在藥王谷時瘦了些,面相上就顯得多了些薄情寡恩。
景窈心歎,小嗚原本不是這樣的,他原本是那樣炙熱又明亮的少年。
她心裡有些難過,偏轉下了頭往地上看去,卻無意間瞧見了姬長嬴泛着些青色的指尖。
景窈錯愕,她在識毒制毒解毒這塊有着讓師父都歎為觀止的天賦,隻需一眼,她便能确定小嗚手指尖的這抹青色,是因為他中了一種極其損害心脈的毒。
他怎麼了?
可這話,她如今不能問,她甚至不能表現出有任何驚愕不解還有憐惜。
隻是這般,她心下卻更是難過了。
擔心被他發現,于是隻得輕轉了身子,如他一般靠在假山石壁上。
如今已是寒冬,假山内又長期沒有日照,雖隔着衣裳,但陰冷還是讓景窈不禁哆嗦了一下。
姬長嬴沒想景窈會如此回他,但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輕聲讪笑道:“你倒是不懼本王。”
“沒什麼好怕的,”景窈低聲回道,“若是王爺要對付小女,自不會僅将小女囚于此。”
姬長嬴沒再應她。
這位景三姑娘說得越多,語調就越像雲苓。
那個瘋狂念頭又在心裡肆虐。
他捏了捏挂在自己腰帶上的荷包,裡面裝着一副耳墜。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瘋魔。
三年前他親手點燃的火把,親手收攏的骨灰,親手将她的骨灰埋在了那片赤芍之下,雲苓幾乎沒有可以假死遁走的可能。
但他按壓不住心底的那點期翼。
他難得一次希望皇甫老賊真是仙人渡世,可生死人,肉白骨。
姬長嬴從荷包裡将東西取出,金色的鈎子,瑩白的玉石,一副很是雅緻的耳環。
他伸手替景窈将她原本的那副換下。
景窈錯愕,不解,卻瞬間想起自己的身份,起手便是擋了一下。隻可惜拗不過他的力道,最後隻得一邊任他擺布一邊疑惑地望着他。
“戴着,不準取下。”他說完,也不解釋什麼,轉身走出了山洞。
景窈望着姬長嬴離去的身影,心中啧啧,原來這就是上位者的為所欲為啊。她又摸了摸方才姬長嬴給她戴上的那副耳墜,深深吸了口氣,細細嗅着。
是毒。
這瑩白的玉石,看着美麗溫潤卻是被毒藥浸染過很久的,久到,成了一塊毒石。
她頓時明白了姬長嬴的成算。
皇甫雲苓,自幼在藥王谷長大,通身是藥,所以百毒不侵。
啊,竟還是不死心呐。
景窈笑笑,可惜當年為了救下安漁阿娘,她以身為藥引,早已破了那百毒不侵的身子骨。
不知道這位甯王,給人下了毒,會不會好心再給人解毒呢?
解毒…
景窈望着山洞口,外面的陽光傾灑進來,卻照不到她所站之處。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她不曾後悔與藥王谷的一切割裂。
但如今……
小嗚的解毒之術也不差的,那指尖的青色,他解不了嗎?
景窈又注視着那抹光一會兒,才理了理衣冠,走了出去。
卻沒想,見着一臉怒火的景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