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開胃小菜罷了。”柳氏笑道。
不可冒進,主菜做的不喜,會惹人厭煩,但若隻是小菜,一兩口罷了,合胃口是心情愉悅,不合胃口也無甚關系。
“那你且去吧,”王氏道,“剩下的我寫了單子再遞過去。”
待柳氏出了門,王氏才深看了康氏一眼,搖搖頭,卻沒再出言責怪,隻道了句:“你啊,多學着點吧。”
…
康氏出了院子,心裡那道火還沒洩,越走越覺得不得勁。
跟在她身後的餘媽媽是康氏的乳母,與康氏的情分自是其他人不可比,她見康氏如此,緊忙快走了兩步,貼在她身邊低聲道:“姑娘,今日有貴客。”
康氏定住,閉上了眼,深吸了口氣,聲音裡甚至還帶着一絲哽咽:“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她也說不出口。
她家原本是北面的富商,雖然不如官員家養得嬌貴,但她從小日子卻并不難過,且因為家裡不缺銀錢,吃的用的都是頂頂好。
她性子要強,北面也沒有說女兒得圈養,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能耐的女兒,也能跟着父兄走南闖北。
小時候父親還曾說,家裡不缺銀子,日後給她找個稱心的夫婿入贅,她想怎樣就怎樣,所以她自幼就很努力學那些本事,賬做得好,馬也相得好。
既是如此養育的她,又為何把她推進這官宦人家的深宅大院呢?隻為了景文遠能在太仆寺操作一二,方便她家馬匹入京嗎?
餘媽媽看着康氏心疼,但她也做不了什麼,這世道,女人總是很難,再有志氣,被内宅的腌臜事消耗久了,也就磨平了。
康氏又繼續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了下來:“去,去把三姑娘與五姑娘都喚來。”
餘媽媽皺眉道:“姑娘這又是何苦呢?”
“我就看不得她柳氏趾高氣揚的!”康氏道,“我就想看看,那姓姬的看了阿窈後,還看不看得上景婳!”
“姑娘,你小聲點,這話……”餘媽媽憂心道。
她明白姑娘的意思,景婳确實長得好,但這府裡誰不知道,這女娃兒腦子空空,而景窈……
景窈當然是極好的,不然怎會得了皇後喜歡,還被點入東宮?
可依三姑娘那性子,斷不會在這種時候壓着五姑娘的,甚至搞不好,還會給五姑娘遞個台階。
隻是康氏還不知道,她的這番話,沒多久就轉入了姬長嬴的耳朵。
姬長嬴聽完暗衛所報,讪笑一聲:“倒是謝謝她幫忙了。
“知道該怎麼做了?”
…
景窈再次被拉入假山時,是有點想罵人的。
而當她發現拉她的人居然是姬長嬴時,才明白方才為何原本與她一同往前廳去的景婳,怎就突然發現自己頂簪上鑲着的那朵金絲垂蓮沒了。
光秃秃地一根金棍子插在腦袋上自是不好看也不得體,景婳氣得跺腳卻沒什麼辦法,隻能一邊吩咐丫鬟沿路往回找,一邊先回了趟屋裡換根發簪。
想來這一切,應是這位的手筆。
景窈穩了下心神,福了個身道:“甯王殿下。”
姬長嬴原先并未聽過景窈的聲音,聽了,他便不自覺皺了眉。
這聲音,與雲苓并不像,雲苓的聲音要脆上許多。
但卻與雲苓有個共同點,平,非常平。
“你……”
模樣七分像,形态九分像,語調像得十成十。
瘋狂的念頭在姬長嬴的心底肆意生長——
有沒有可能,皇甫老賊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
心雷如鼓。
雲苓,有沒有可能,沒有死?
景窈聽他一聲“你”之後竟是沒了後文。
她思忖了半天,不知姬長嬴這時突然的沉默是為何。她吃了師父給的藥,嗓音與原來已是完全不同,斷不會是因為她的聲音讓他想起了什麼。
但也不至于因為自己喚了他一聲“甯王殿下”便得罪了他吧。
雖說上京裡提及他,總有人用“邪魔”二字,但她相信人的性格底色不會變,他并不是那樣暴戾無常的性子,他的那些駭人手段,也定是有緣由。
可惜她現在也不敢擡頭看他神情,便也不好揣摩他的心思。
誰知景窈還沒想清楚自己應該如何應對,卻聽見頭頂上方,姬長嬴輕哼了一聲。
他幽幽開口,輕描淡寫一句誅人九族的話:
“三姑娘心思了得,竟敢算計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