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座位上，興味地看向貴賓席上那個穿着紫色的法衣，鶴發童顔的道士。

老道感受到唐心的目光，擡頭望來。

兩道目光相撞又很快移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兩人都心知肚明。

此時大殿上傳來一陣清亮的嗥叫，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四個強壯的侍衛擡着個蓋着黑布的純金打造的籠子上來。

大太監馬公公滿臉堆笑，拘禮道：“啟禀太後娘娘，趙家的賀禮到了。說要勞駕請您親自查看。”

趙太後面目慈祥，笑道：“什麼樣的賀禮如此神秘？哀家倒是要好好瞧瞧。”

唐心内心曬道，做戲做全套，她的皇祖母可真是個中翹楚。

隻見她緩緩走下主座台，趙素素親昵地去攙她，二人氣氛融洽。不少人心中感歎，這趙家是真的得寵呢。

太後将籠子上的黑布掀開時，殿内不少人發出贊歎的聲音。

唐心仔細觀察着，趙太後正站在籠子前，似是無意的撫摸着香囊。

原來如此。

籠中是兩隻美麗的鶴。

白鶴在大曆是祥瑞之兆。因為很難抓捕而十分珍貴。這對鶴羽毛潔白，骨肉勻稱，品相極佳，而且叫聲清越，可謂價值連城。

最難得的是很對太後心思。衆人心内又是感慨，怪不得趙相能平步青雲啊。

“此乃天示吉兆。恭祝太後娘娘壽比天齊，天佑我大曆！”

有個官員開始奉承起來，他滿面紅光，喜不自禁。不少官員都紛紛附和。

弘治帝也不由開懷，吉祥話誰不愛聽呢。

唐心看着在殿中翩翩起舞的兩隻白鶴，神情似笑非笑。

五公主正是小孩心性。她看得目不轉睛，喃喃道：“這鶴真漂亮呀，不愧是吉兆。”

唐心不置可否，眸光深沉，說道：“是呢。這吉兆果真巧妙。”

經曆這一出，宴席的氣氛更加熱烈。不少人都圍着趙丞相恭維起來，趙素素身邊也圍了不少女眷。

突然，身邊的五公主尖叫一聲：“鶴......鶴死了！”

主位上的皇帝和太後都驚得站了起來。兩隻原本在梳着羽毛的鶴，竟然翻着白眼，雙雙倒在了地上！

守着籠子的侍衛跪了一地，抖如篩糠。馬公公上前查看後回禀皇帝，陛下，這鶴确實死了。

大殿上頓時沸騰起來。趙程儒也哆嗦着地跪下，連聲告罪。

剛剛才說了這是吉兆，轉眼這吉兆就翻白眼死了。這可真是飛來橫禍啊。

趙程儒全身滲出冷汗，背心都涼透了。這兩隻鶴可足足花了萬兩黃金，一直仔細喂養着 ，怎麼偏偏這時出事了呢！

弘治帝和太後皆是臉色陰沉。一時間衆人屏息，大殿上安靜地細針落地可聞。

正在此時，貴賓席上的紫衣道人站了起來。他到殿中央，揖了一禮，道：“陛下，仙鶴橫死，這可是大兇之兆！貧道掐指一算，乃因妖星現世，克死了祥瑞！”

唐心目光灼灼，這些話都與記憶裡分毫不差。

可惜啊，姚守這步棋，可不是隻能攥在一人手中。

這姚守有個私生子，當作徒弟養在身邊。此子患有絕症，需要珍貴藥材續命。太後便是以此事半威脅半利誘，令姚守為她做事。

道士破戒固然不光彩，可哪能和姚守多年前，曾經犯下一樁命案這一把柄相比？

趙太後隻知其一。而這樁秘聞是唐心看了記憶才知道的。後來姚守得罪了人，被仇家抖出來此事。還有不少人替唐心唏噓。

不過想到這道士給她批的命，她可不就是十世不詳麼？倒也不是毫無本事。

姚守神情肅穆，捏着拂塵道：“請陛下容貧道作法，令這妖星顯出形來。”

主座上的太後随意地掃了眼女賓席的方向，眼神幽深。

皇後死了，還非得留個這麼像她的女兒。如果不是她的親子出了意外。那賤種能登上帝位？

唐心，要怪就怪你那多事的娘吧。

弘治帝當然應允。姚守拿着他的拂塵和個鈴铛。開始搖頭晃腦地念起咒來。他邊踱步邊走向大殿門口。

“陛下精誠敬天，為何不賜江山風調雨順，賜臣民以安康？”他邊說邊向空中灑了幾滴符水。

接着他走向女賓席。女眷們紛紛緊張起來。姚守又從乾坤袖裡捏出大把符篆。

他兩指一捏，符篆竟然燃燒了起來，看得衆人一陣驚呼。

五公主害怕地挨着唐心，隻敢捏着她的袖子。唐心卻主動将她的手握住，安撫着她。

在黃紙燃燒後飄起的煙塵裡，姚守差不多将女席走了個遍。

随即，他面色凝重，饒了個圈，又往回走。

他離唐心的位置越來越近。

“轟隆隆——”此時天空傳來巨雷震耳欲聾的聲響。

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烏雲密布，挾着尖厲的呼嘯聲刮進殿去，窗戶被吹得吱嘎亂響。

一盞琉璃宮燈被吹落在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險些砸到人。

殿外竟然飛進了一群黑乎乎的蝙蝠，直向女席這邊撲來！女子惶恐的尖叫聲四起。

與此同時，姚守大師一甩拂塵，怒喝一聲：“何方妖孽！還不速速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