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竹臉色一黑,沉聲道:“夢裡啥都有。”
好吧,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被水淋淋地澆滅了。
“那也不行!我要他那樣的。”
江朝指了指同樣睡過頭拿劍出門的江歲安。不出意外,她再次被數落一通:“不行!還沒學會爬就想跑了。”
于是,乃至将來半年,紮馬步,頂水碗,練劍姿,比試切磋齊齊上陣,把她累得半死不活。
她心生出離家出走的決心,可人海茫茫,誰會像師父一樣管她,誰會像師兄一樣縱容她?
這種愚蠢的決心在一天間化為泡影。
師父答應她等她學成那年,送她一把世上最最好的劍。
她一直期待着。
明月般的劍光與怨靈消散後的螢火交織,破空的劍氣抹殺曾經層層疊疊的弱小。
今夜的天色像相思江一般藍,螢火成排飄蕩,像晚霞一般美。
江朝稚氣完全消弭,在半年内迅速抽條長高,拿着師父傳下來的劍,劍身上由于附着淨化怨氣的法術而散發着珠光。
一旁少年從地上拔出利劍,今日最後一份靈被驟然釋放。
怨氣死于劍下,剩下來的是世間最純粹的靈。
原來,師兄并不是在殺怨靈而是在淨化怨靈。
江朝遙看天邊遠去的螢火,想起師父講的傳說,說道:“歲安,它們好像一群姗姗來遲的潮。”
“嗯,它們也要回到故土,回到屬于它們的地方去。”
此時此景,貫穿江歲安貧瘠的一生。
他不再感到新奇,那注視一切美麗的目光投入于江朝癡迷的臉上。那雙栗子大的眼睛吐露出纏綿而悠長的目光,延伸至很遠很遠的盡頭。
江朝高高昂起頭顱,在自由的風中。
江朝翕開唇齒,吸了一口氣……
他聽見江朝天真爛漫的大喊:“一路順風——”
他笑了笑。
天幕下衣袂翩翩,湛藍填補天色,石榴紅填補夕陽。
“阿朝走啦,回家了。”
“哎呦~”
江朝吃痛一聲,彎下身去捶打自己抽筋的小腿肚。
江歲安回眸歎了一口氣:“你這個樣子,怨靈都跑出十萬八千裡知不知道。”
他在江朝面前半蹲下來,露出完整而堅實的脊背。他微微側頭,一截長睫如小戶人家的雨檐平靜地斜下弧度,他道:“上來,我背你。”
江朝恭敬不如從命啦。
“師兄,你真好。”
江朝雙臂挂在少年胸前,雙腿被江歲安牢固地托在手掌心。胸膛貼着後背,兩顆心髒共同跳動。
砰砰……砰砰……
好響亮……
二人默默聆聽遠處的潮浪聲,天色籠罩漸行漸遠的影子。
江朝的腦袋支在肩上随腳步輕微晃動,嗅到他淡淡的香氣有些犯困,打了一個哈欠後,喃喃道:“歲安,明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