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你好了沒有?”希貝兒站在樹蔭下喊道:“你再不來我就不等你了。”
布林希爾德連忙把從居民家裡要的月季苗種在菜地邊,胡亂刨了點土把月季根部埋住,起身朝希貝兒跑去。
已經過去五年了,希貝兒也越過少女時期,長大成人,原本帶着嬰兒肥的臉龐褪去青澀,五年裡她從見習修女,完成兩年初學期修行,經過初願,複願,今年提交了終身願,即發誓終身願,表明嫁予光明教會,終身不再結婚,現在已經是正式修女了。
布林希爾德瞥了她一眼,雙手枕着頭:“你越來越像院長她們了,正式修女就是不一樣啊。”
希貝兒笑道:“怎麼有股酸溜溜的味道啊?該不會是某人初學期修行被推遲了,現在還不是正式修女,所以嫉妒了吧?”
布林希爾德“哼”了一聲,“我才不嫉妒呢,你給我好好幹,當修女有什麼好的,我要當就當修道院院長。”
“哦?”希貝兒對她的人生規劃頗感興趣:“隻是當修道院院長?”
“當然不是了,艾爾維拉說我可以活很多年。等我當很多年修道院院長,我就跟艾爾維拉說讓她退位,把主教給我來當當。”布林希爾德暢想了一下:“當個幾十年主教,再升職紅衣大主教,然後,要是能活那麼久的話,說不定有人選我當教皇呢?”
“噗嗤——”希貝兒沒忍住笑了出來:“你連正式修女都還不是,都想到這麼遠了?”
布林希爾德說:“無所謂啊,反正早晚的事嘛。”
“這倒也是,”希貝兒點點頭:“修道院院長也是早晚的事。”
這話希貝兒說得自然,布林希爾德卻一頓,停在原地。希貝兒走了兩步,回頭看她:“怎麼不走了?”
布林希爾德問:“你真覺得我能當修道院院長?”
“你也有不自信的時候?”希貝兒打趣了一句:“整個修道院,沒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我有預感,你要是當上院長,整個修道院都會因你而不同。”
“或者說,所有修女都會因你而改變。”
她誇得布林希爾德都有些慚愧了:“太誇張了——”
“并沒有,這都是實話。”希貝兒認真道:“在布林你出現之前,修女們是教會最底層的仆人,我們隻能協助神父傳教,我們也不受教會承認。但是你的出現帶來了改變,你教會我們要拿起武器去戰鬥,以前我們是後勤醫療,在騎士團的英雄面前要保持謙卑。現在,我們同樣可以昂首挺胸,因為我們也為保衛伊斯特芬城貢獻了力量,我們也是英雄了。”
之前的修女們處境并不好,她們隻能學習一些粗淺的醫術,治療術,在獸潮來襲時作為後勤人員,很多受傷的騎士接受不了肢體殘缺,就将怒火發洩在她們身上,輕則言語羞辱,重則用擔架毆打修女。
自從布林希爾德加入修道院,第一年她扛着重劍上了前線,修女們在醫療後勤。當有人羞辱她們是躲在戰線後方的膽小鬼,可憐蟲時,她們可以驕傲地說,修女布林希爾德一個人抵得上十個騎士。
第二年,又有幾個修女跟着布林希爾德開始鍛煉,學習,然後在抵禦獸潮戰争中,放下醫藥箱,走向了前線。
這是第五年,當修女們凱旋,騎在馬上的她們享有和騎士團同樣響亮的喝彩歡呼聲。
這些改變都是實打實的,比如現在,布林希爾德和希貝兒進城是為了采買食材和日用品——原本負責采買的胖修女今年初病逝了,享年四十二歲,她的職位于是空了出來,由修女們輪流采買。
當希貝兒和布林希爾德走在街頭時,人們的眼神不像五年前那樣排斥,陌生,隐隐厭惡——在當時人們觀念裡,一輩子不結婚的修女是駭人聽聞的存在。
現在,希貝兒買了一些調料,商人熱情地抓起一大把放進她們抱着的袋子:“拿着拿着,這些都不要錢,感謝修女們守護伊斯特芬城,你們是伊斯特芬城的英雄,我哪敢收錢……”
希貝兒堅持按市價給錢,和布林希爾德走在街頭,沐浴在人群敬仰敬佩的眼神中,笑道:“當英雄的感覺怎麼樣?”
“砰——”
一把石子淩空飛來,布林希爾德熟練躲開,聳了聳肩:“當英雄的感受就是,站在高處不光能看到鮮花,還要提防陰溝裡的老鼠。”
她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紮堆的婦女們,阿瑞娅穿了件新裙子,混迹在人群中,壓低了聲音也掩蓋不住其中的炫耀:“你們剛才看到我是怎麼懲治那個混血種的了嗎?”
一名婦女望了過來,對上布林希爾德的目光,連忙躲閃,低聲道:“阿瑞娅,你這樣不好吧,畢竟,修女們上前線抵禦獸潮,保護了我們城市……”
阿瑞娅梗着脖子反駁道:“其他修女當然值得尊敬,可那是個混血種,她都不是人類,怎麼會真心實意保護我們。說不定還是妖精派來的卧底!”
“你沒事吧?”希貝兒擔憂地看着布林希爾德,“沒砸到你吧?”
布林希爾德平靜道:“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哈?”希貝兒疑惑。
阿瑞娅回去的時候心情很好,她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婦女,既沒有聰明的大腦,也沒有靈巧的手腳,活得像烤乳豬下面的盤子,無人在意。所以,她常常用大嗓門和浮誇舉止來招來其他人的注意。
當她拎着籃子回到家,突然,屋頂上傳來異響。
阿瑞娅心頭一驚,連忙跑出去看,屋頂的煙囪後面探出一顆腦袋,恰好是阿瑞娅熟悉的那個穿修女裝的混血種。
尖耳修女站在她的房頂上,注意到她的視線,居高臨下,投來睥睨的眼神。阿瑞娅怒道:“你在幹什麼?從我的屋頂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