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憤怒的目光下,布林希爾德端起了藏在腳邊的東西——阿瑞娅一眼認出,是她家後院的雞窩。
阿瑞娅有了不祥的預感。她尖聲叫罵,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布林希爾德置若罔聞,淡定自如地把雞窩塞進了她家煙囪裡,怕沒有堵死,還坐在煙囪磚邊踩了踩。
地上的阿瑞娅已經氣到跺腳,放聲咒罵,招來許多鄰居出門查看。布林希爾德拍了拍手,對着阿瑞娅做了個鬼臉,身姿靈巧地翻牆走了。
希貝兒在一處小巷裡等她,看到她繃着臉離開,一臉笑意回來,她也忍不住笑了:“解氣嗎?”
“非常解氣,”布林希爾德雙手抱胸,得意道:“她再朝我扔石子,我還堵她家煙囪。”
希貝兒搖了搖頭:“你剛剛的語氣,一點不像修女,像個土匪。”
布林希爾德嗤笑一聲:“那你們就是土匪手下了。”
“Yes,my Lord。”希貝兒俯身回道,換來布林希爾德一陣爆笑。
兩人說說笑笑地回去了。
路上,布林希爾德和她談起最近院長卡米拉找她談話的事。
“昨天,院長才來找我談過話,問我能不能放棄申請當下任院長。”
希貝兒皺眉:“理由呢?”
“院長給的理由是,我是主教的養女。有艾爾維拉在,我怎樣都可以過着還不錯的生活了,衣食無憂,自由自在。所以她讓我不要和其他貧苦出身的修女們搶這個機會,把機會讓給她們。”布林希爾德的語氣有些郁悶。
希貝兒立馬捕捉到重點:“那這個所謂的‘貧苦出身的修女’指的是誰?凱莉娅嗎?凱莉娅不算吧,再說了,隻要你申請下任院長,凱莉娅肯定第一個和我争誰當你的助手。”
布林希爾德歎了口氣:“是溫蒂。”
希貝兒沉默了。
“溫蒂?”希貝兒不敢置信,從來沒想過溫蒂能和院長挂上鈎。
在修道院,論号召力凝聚力,布林希爾德說下河摸魚,修女們絕不爬樹摘桃。這都是布林希爾德領着修女們天天學習訓練,年年上獸潮前線厮殺拼搏來的。
論能力,凱莉娅是妥妥的管理者苗子,修道院大情小事,從每年的稅收收入與支出,祭典祭祀的舉辦,到修女們的衣食住行,一針一線,連車轱辘都是凱莉娅負責的。
論學識,希貝兒敢謙虛地說第二,沒有人能說第一,她不僅對修道院内的圖書了如指掌,魔藥、煉金、醫術樣樣精通,還擅長算術、天文、地理。修道院那幾塊菜地什麼時候播種,種什麼蔬菜莊稼全是希貝兒說了算。到了每年融冰節和迎冬節,都是希貝兒坐在辦公室扒着賬簿算上好幾天,修道院這才不至于破産,甚至這兩年在希貝兒手裡還有了結餘,給修女們一人添了冬夏兩套衣服。夥食也是好起來了,每天還能有一餐羊奶供應。
不管是論資排輩,還是看能力,看号召力,都輪不上溫蒂。溫蒂脾氣性格不錯,在之前是修道院團寵,自從布林希爾德和希貝兒空降修道院後,漸漸籍籍無名起來了。
現在提起她,希貝兒隻能想起來她好像是少數幾個沒有跟着布林希爾德上前線厮殺,而是留在後方負責治療的修女之一。
今年初胖修女的病逝為修道院敲響了警鐘,院長卡米拉和胖修女同歲,在這個人均壽命三四十歲的年代,院長已經稱得上是老年人了。胖修女是突然病逝的,病了沒兩天就斷氣,爐竈她的藥剛熬好,那邊她的屍體已經被擡進棺材了。
這也就意味着,院長卡米拉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修道院必須要提前确定好未來院長人選,趁卡米拉院長還在世進行繼承人培養鍛煉。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希貝兒問。
“院長當時和我說了之後,我就說了,這并不公平。”布林希爾德回道。
“我在修道院待了五年,我沒有依靠艾爾維拉的主教身份,我憑借自己的能力和人格魅力赢得了大家的敬佩和追随,現在要我讓一讓溫蒂,這不公平。”
“院長說我的家世對我有很大的助力,讓出身貧寒但是同樣想為修道院盡一份力的修女陷入了劣勢,這不公平所以要我放棄申請院長,但是許諾我可以做副院長。”
希貝兒緊張兮兮地問:“你當副院長,那我當什麼?”
布林希爾德瞥了她一眼:“你就繼續當你的正式修女喽。”
希貝兒愣了一秒,笑到捶牆:“當~你~的~正~式~修~女~喽……”
“咦,有人說話酸溜溜,我不說是誰!”
布林希爾德惱羞成怒:“滾啊——”
兩人笑鬧聲驚起一群飛鳥,撲棱棱飛遠了。修道院的教堂尖頂之上,渾身純白的烏鴉歪頭看着她們,似乎也被她們的笑聲感染,發出了“嘎嘎”兩聲難聽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