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潭死水一般的靜默。
修女們沉默着站在餐廳外,看向餐廳門口罰站的莉莉安和愛麗絲。她們眼淚都哭幹了,靜靜站在那裡,臉色蒼白,眼神呆滞,任由其他人打量。
“啪——”一位胖修女揮舞着藤條打在牆壁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她滿臉橫肉,把原本不大的眼睛都擠成一條縫:“都看着,知道為什麼她們在這裡罰站嗎?我告訴你們,因為她們昨晚偷食物!”
“告訴我,修女的三守則是什麼?”
沒有人搭理她,修女們站在一邊,用沉默對抗胖修女。胖修女慷慨激昂:“是貧窮!是貞潔!是順從!你們生來就帶着罪惡,務必要時時祈求光明神垂愛,向他祈禱,方能消解罪惡!貧窮、貞潔、順從是神賜的考驗,也是對你們的磨砺,你越是貧窮,越是貞潔,越是順從,你們沾染的罪惡就越少,知道嗎?”
“可是,”胖修女提高了聲音:“居然有人偷食物吃!犯了暴食的重罪!”
沒有人回應,正如同沒有人認為她們夜裡出來偷食物吃是犯罪。
“這兩人,不光犯了盜竊罪,還犯了暴食罪,違反修道院紀律,因此,修道院決定給予鞭笞五十下,逐出修道院的處罰。”
胖修女舉起手中藤條示意,一面讓兩位修女把裙子撩起來,露出小腿,上面已經蓋滿了堆疊的紅腫鞭痕。
“啪——”又是一鞭,抽在愛麗絲小腿肚上,愛麗絲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胖修女不依不饒:“站起來,繼續。”
愛麗絲站了起來,小腿上火辣辣的疼,衆目睽睽,胖修女又給了一鞭,愛麗絲放聲大哭,哭叫聲響徹雲霄,她一邊哭一邊喊道:“我沒錯!”
“啪”,又是一鞭。
希貝兒不敢再看,害怕地閉上眼,突然感覺被推開,布林希爾德站了出來,接下了胖修女的一鞭。
“夠了。”布林希爾德握住了藤條,直直望着胖修女:“不許再打了。”
胖修女看清是她後,心裡一驚,臉上不顯:“你走開,這不關你的事。”
“當然關我的事,”布林希爾德笑道:“我也偷食物,我也犯了盜竊罪,犯了暴食罪。”
她看着胖修女的神情變得心虛懊惱,挑釁道:“怎麼,你要連我一起打嗎?”
胖修女急得滿頭大汗,絞盡腦汁:“念在,念在你是初犯……”
“那她們呢?”布林希爾德皺眉:“她們也是初犯!”
她這番話,終于激怒了胖修女:“布林希爾德!”
胖修女死死盯着她:“你要仗着你的主教母親在這裡無理取鬧嗎?”
“我從來沒提起過我的母親是主教,是你顧忌主教,是你在無理取鬧。”
“如果偷食物是重罪,為什麼敢打她們不敢打我?”
“她們要是有個有權有勢的父母,你還敢打她們嗎?”
布林希爾德的話字字誅心,胖修女氣得渾身顫抖。
布林希爾德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奪過藤條一把掰斷,扔在地上。
“你——”氣得胖修女指着布林希爾德,半天說不出來話。
“院長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溫蒂領着卡米拉過來了,原來剛剛她看見布林希爾德跟胖修女起沖突就急忙去喊院長了。
修女們看到卡米拉來了,湧起一陣騷動,胖修女仿佛看到了救兵,迎上去:“院長——”
卡米拉揮手阻止了她開口,她目光掃視一圈:“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被她目光掃到的修女們都低下了頭,默默後退。希貝兒有些害怕,不知道該不該站出來。這時,一個身影從她身邊擠了出去,站到院長面前:“院長大人。”
希貝兒瞳孔猛地收縮——是雪莉,跟她們同吃同住,膽小得像個鹌鹑一樣的雪莉站了出來。
“報告院長,事情是這樣的,莉莉安和愛麗絲因為夜裡偷竊食物、偷吃,被副院長判定犯了盜竊罪,暴食罪,要懲罰她們,鞭笞50下,逐出修道院。”雪莉的聲音透着顫抖,她害怕得額頭都冒出了一層細密汗珠,僵着脖子和卡米拉對視。
卡米拉問:“那你告訴我,布林希爾德又為什麼在這裡?”
“報告院長,”雪莉的聲音突然堅定,不再顫抖:“布林希爾德因為犯了同樣的偷竊罪,暴食罪,所以主動向副院長自首,要求承受和愛麗絲、莉莉安一樣的懲罰。”
卡米拉這才了然,她點點頭,朝布林希爾德走去,語氣柔和:“是這樣的嗎,布林希爾德?”
“是的,我也犯了偷竊罪,暴食罪,所以申請和其他修女一樣的處罰。”布林希爾德坦然。
“那你認罪嗎?”卡米拉看着布林希爾德,“你并沒有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是的,院長大人,我不認為我有錯。”布林希爾德的雙眼亮得吓人:“人活着就需要吃東西,這沒錯。”
“可我們是修女,我們要遵守貧窮,貞潔,順從的守則,這是光明神給我們的曆練。”卡米拉耐心解釋道。
“不,我不這麼認為。”布林希爾德固執地望着卡米拉:“貧窮的本質難道不是讓我們不要沉溺奢華享受嗎?每天吃燕麥雜豆粥還不夠貧窮嗎?”
“更何況,每個人隻有那麼一勺粥,連五歲的孩子都吃不飽,何況我們這麼大的人,白天還有那麼多繁重的勞動等着我們。我們餓,我們要吃東西,不給,那我們不去偷還能怎麼辦呢?”
胖修女大怒:“你這就是嬌生慣養!怎麼就吃不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