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上場前,秦映特意去了趟廁所。
衛生間在主賽場不遠的地方,一出門右手拐兩個彎就是。然而體育館裡的路一向繁瑣雷同,她跟着指示牌走了半天也沒找着路。
心下擔憂着比賽時間,秦映小步快跑起來,迷迷糊糊饒了幾圈,總算找到廁所。
她朝女廁走去,卻在走廊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德克斯特。
他應該是朝男廁所而來,腳步一樣迅疾,但在看到她的時候,明顯頓住。臉上閃過短暫的詫異,似乎沒想到秦映會來參加比賽,然後緊蹙雙眉凝成一個陰狠的表情。
秦映也愣住,刹那間,許多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如同魔咒一般附在她腦海裡,久久難以驅散。
他果然沒被抓走。
秦映心中裝滿了太多對他的恨意,恨不得立刻飛奔上去,把他狠狠地暴揍一頓。
可是不能。
她不能為了一時洩憤斷送了自己的前路,眼看着就剩下這幾天,隻要她堅持下去,拿了冠軍,到時候赢得民心的是她,出盡風頭的也是她,再借此機會公布文森武館惡行,還有幾個人會信德克斯特?
她也不必再受這樣的屈辱,不必背負不仁不義之名,不必受着風雨還來參加這個什麼所謂的倒黴大賽——她就能拿回屬于自己的公道。
秦映攥緊的拳頭松開,極其不屑地沖他瞥了一眼,然後揚了揚頭,高傲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路過時,實在沒壓住脾氣,還蔑視地輕哼一聲。
德克斯特嘴裡嘀咕了一句,用的是非常不正統的美語,聲音又低,秦映沒聽清。
她懶得理會,進了廁所,聽着水龍頭的聲音将外面男人的聲音徹底覆蓋,洗了把臉,看着鏡子中充滿憤恨的自己。
秦映感覺胸口有團火在燒。
回到賽場後,秦映和沈回淵他們打了聲招呼,一個人前往槍術組賽區。
因為号碼靠前,沒多久就輪到秦映,她走上台,看見這次和她對戰的是一個中國人。
兩個華人在這樣一個異國他鄉的賽場總會有些惺惺相惜之态,可秦映卻不會手下留情。秦映說了一句“承讓”,搶占先手,驅槍直刺她門面。
槍杆碰撞的一刻,戰況激烈,一觸即發。
糾纏了幾個來回,秦映便發現女孩的招式是她熟悉的路數,也就是中國槍術骨子裡帶出來的靈活、機巧、詭谲。
很早以前秦父還沒去世的時候,輔導過秦映參加國内各項大賽,不斷拆解各家槍術招式、出招特征,早已把這些套路掰開揉碎喂到她嘴裡。所以國内的幾個槍術流派秦映都懂一點,這可不是偷師學藝,而是知己知彼,可現在,她居然看不出對面的女孩師從哪一家。
難道是野路子?
秦映納罕地想,看破對方一手虛招,使出一招中八式“抱月”又被她輕飄飄躲開。女孩像條難纏的蛇,随即附上來,把秦映的槍勾到一邊,試圖投機取勝。
二人又糾纏半天,十多分鐘過去,她們連第一局勝負都沒分出來。秦映不免有些躁郁,隻覺得對面這女孩用招不實,為人應該也不咋靠譜,總想鑽小空子。
她這一身如小偷般的功夫着實精彩,看得秦映都目瞪口呆,但放在任何一個正統的槍術傳人身上,都絕不會使出來。
這叫武德。
秦映不打算再給她面子,又和她周旋幾手,看中她一處破綻,拍槍而上,逮住一處間隙,甚至都沒用到正經絕招,直取對方膻中大穴。
女孩往後仰身,似要去躲,秦映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手腕一松槍頭下垂,敲擊她左肩,槍杆在秦映手裡滾了一圈,最後堪堪停在她的喉嚨。
女孩跌落在地上,怒目圓睜地看着眼前的鋒刃。
第一輪,秦映勝。
後面一輪,秦映不願再跟她玩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用這一身硬本領生動形象地诠釋了一番什麼叫真功夫。
女孩被打得左右不敵,自顧不暇,最後僅僅不到五分鐘就又退敗下來,秦映取得第二輪勝利,順利晉級。
下場後,秦映被身後之人叫住,聽她說:“你是秦槍傳人?”
秦映回過頭來,大大方方承認:“你既然是學百家槍長大,能看出我的出身自然也不難。”
這話多少帶了些諷刺的意味,對面的女孩卻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秦映沒再多說,轉身走向觀衆席。
沈回淵就在那裡等她,沖她擺擺手,秦映立刻把剛剛那段小插曲忘掉,朝他快步走來。
秦映沖他炫耀比賽的勝利,沈回淵把她大誇特誇一通,随即拿出特意為她買好的午飯:“剛給你買的,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國内的口味,趁熱吃。”
秦映看見包裝袋上寫着“帝都烤鴨”。
秦映是很喜歡吃帝都烤鴨的,一方面,因為烤鴨肉嫩而肥美,能打動她的味蕾;另一方面,是因為自從和沈回淵在一起,她就再也沒自己動手卷過鴨肉卷。
諸如此類一些其他的小事,削水果、吃魚肉、剝蝦等等,秦映極懶,常常嫌麻煩不願動,沈回淵無奈地笑話她“小懶鬼”,然後還是不厭其煩地剝好給她吃。
那些年,無論走到裡,都有人說她這一身嬌養的脾氣是被沈回淵寵出來的,佳人明媚,君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