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認了!
辜雲生卻是搖頭:“這不可能!”
“你肯定是昏頭了,錯把感激當做情!”
“這不怪你,是那人哄騙的手段了得罷了。”
說完,竟是笑出了聲,“你與雲霞最交好,若雲霞還活着,知曉你竟然看中那樣的人,可知她會笑話你什麼?”
“笑話什麼?”
辜雲生:“笑話那人一把年紀,怕是再過幾年,身上都會有股老人味了!哈哈哈哈......”
“......”
崔雪朝無語,想說自己今歲二十餘四,又非二八年華。十年之差,并不懸殊。但辜雲生猜測的論調确實是辜雲霞那樣口無遮攔的人能講出的話,想起舊友,露出笑痕。
隻是一點,很快泯于不見。
氣氛不再凝滞。
辜雲生見她終于肯笑,彌久的悲意漫上心頭,聲音低沉如水緩緩淌過她的心中。
“阿朝,他足夠懂你嗎?你愛吃什麼,愛什麼顔色,閑暇時有何喜好,他了解嗎?”
“你假裝不在意說沒事時,他懂你的未盡之意嗎?你發脾氣難過時,他能陪在你身邊嗎?”
“或者說,他肯去了解、去懂你嗎?”
他的笑比哭還要讓崔雪朝難過,因為她知道他在說什麼。
與天下之主的婚姻一開始就是被薄弱的線牽着的風筝,她始終飄在半空,無法把根紮進内廷的土中。
琴音将至尾聲,辜雲生見她松動,長長舒口氣:“阿朝,跟我走吧。”
崔雪朝隻盯着小幾上的鴛鴦圖,慢慢搖頭。
“我不能走。”
“我親口答應要嫁給那人。”
“或許今日你所言全都為真。來日他與我兩心相隔也罷,為權而悖也好,至少此時此刻,我想成為他妻子的心,沒有變。”
糾結,兩難,那是小女兒才會有的情态。
她不是。她的取舍不在此間,不在辜家大公子三言兩語中,早在宮廷中答應做皇後時,她就有了決心。
或許彷徨于往後,但不後悔站在他身邊。
一直以來不自信的是他,是他畏懼她的易變,明知辜家大公子來者不善,也要做個藏頭藏尾的牆角漢,聽聽她的抉擇!
終于能放心了,袁望松緩着僵硬的身軀,一揮手,身後侍衛無言拱手退下。
長長的廊那端,賀功接到示意,隻等裡邊琴娘和那假琴侍一出來,立刻緝拿!
厮者恰時上門端來小方盤。
辜雲生提梁倒了兩小樽,一杯至自己身前,另一杯一點點推送到崔雪朝身前。
“上好的甕頭春。”
他露出傷感遺憾的眼神:“那年盛夏,雲霞去西遊博川前也曾讓人買了一壺,說等她歸家,要和你我把酒月下,對影成九人。”
辜家馬車在城外被末帝賊僚攔下,護衛遭屠,似玉貞潔的辜家大姑娘當晚自盡于雲鹿台。
“雲霞不在了,往後與你再難相見。”
有淚滾落頰容,辜雲生仰頭一口飲下辛辣烈酒,“與你長别。”
崔雪朝見他飲下,這才握上酒樽,“願阿兄能及早釋懷,往後常樂。”
垂落的眼睫擋住視線,不曾瞧文雅君子相的人,那張臉變得好瘆人。
唇沾上冰冷的杯面時,突然有人驚呼‘别喝!’,與此同時一道尖銳利器破空而來直直撞上她指間的酒杯。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巨力襲來,毫不設防下,酒杯破裂迸濺,一具高大的身影踏長屏猛然撲來,崔雪朝眼前一黑,她被人緊緊地擁在懷中,嗅到某種幽深的沉香氣。
光亮恢複的刹那,仰頭見到熟悉的面龐時,驚訝地合不攏嘴。
“放開!你們放開我!”
辜雲生撕心裂肺的喊聲喚回她的神智,賀功領着侍衛将一身琴侍衣裳的人死死撲壓在地上,“等等,他......”
目光不期然看到方才自己坐着的蒲團旁邊。
光潔地面灑落酒水,濕漉漉的地面此時卻是泛着一陣陣刺眼的白沫。
那是...
崔雪朝難以置信地望着面容扭曲的辜雲生,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因為她堅持不跟他走,所以......他就要毒殺了她?
她突然覺得喘不上來氣。
“阿朝!你聽我解釋!那不是.....嗚嗚嗚...放...嗚嗚......”
一隻溫熱的手掌不容拒絕地将她的臉攬回懷中。
世界昏暗,隻能聽到他蓬勃的心跳。
久久後,傳來他的撫慰。
“汀溪,别為不值得的人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