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和碩公主和親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薛仲懷被關在大牢裡面,不許任何人探視,薛老将軍三次請求面聖都被婉拒門外。
禁衛軍統領暫由陳洛擔任,一時之間,陳家風光無限,薛家卻黯淡衰敗。
蕭珩之前為薛仲懷求情,也受到了由陳洛帶頭的群臣彈劾,暗指他與薛仲懷密謀造反。
皇帝元旻未置一詞,可對陳洛越發親近,對蕭珩越發疏遠,群臣自然是見風使舵,不少人明裡暗裡擠兌蕭珩,元旻見狀也從未說過什麼,其他人自以為揣度了聖意,愈發猖狂。
很快,新的一年便到來了。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各宮各苑,張燈結彩,皇帝在崇雲殿設宴,隔着幾重宮阙都能聽見不絕于耳的管弦絲竹之聲。
不過今日阿玉和柳清雲難得清閑,兩人找了一休閑僻靜處,拿出早就買好的彩紙竹篾開始着手做燈籠。
阿玉做了好多兔子燈籠,想着改天見到蕭珩的時候送給他,她記得後院廊檐上的那兩盞已經舊了。
“阿玉姐姐,我聽說上元節這一天宮外都會放天燈許願,很靈的,咱們要不要也做兩盞天燈呀?”
“做了天燈也不能放的。”
“沒關系,我就是想許願。”
阿玉看着柳清雲的臉突然紅了,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哦?你想許什麼願呀?”
柳清雲湊近阿玉,壓低了聲音:“阿玉姐姐,我懷孕了。”
“什麼?!”阿玉瞪大了眼睛。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小聲點。”
阿玉一臉震驚:“你怎麼,你知不知道,女官未婚懷孕是大罪,被人發現你就完了!”
“我知道,”柳清雲将手覆在小腹上,柔聲說,“宋尚書允我出宮,今年二月的出宮名冊上寫了我的名字,楊内司已經批了,再過一個月我就出宮了。”
“真的?”
柳清雲點點頭:“早就想要告訴你,可一直不得空。”
阿玉也将手覆在了她的肚子上,問:“幾個月了?”
“才兩個月。”
“還好,一點都不顯。”
“是啊,她是個聽話的小姑娘呢。”
阿玉噗嗤一聲笑了:“你怎得就知道是姑娘呢?”
“我和她爹都希望是個女兒,乖巧可愛,多好啊。”
“難道這就是你的願望?”
柳清雲腼腆的笑了:“是啊,我希望我們一家三口,平安順遂,健康喜樂。”
她說着突然用肩膀推了推阿玉,臉上紅暈更盛:“我還想着讓阿玉姐姐做她的幹娘呢,好不好?”
阿玉被她推的左右搖晃,臉也紅了:“好好好,等你的孩子出生我一定給她打個大大的長命鎖,金燦燦的,護她一生平安。”
柳清雲癡癡笑了,摸着肚子說:“丫頭呀,聽見沒有,你還沒出生你幹娘就惦記着給你打長命鎖呢,你看你幹娘多疼你啊。”
“好了好了。”阿玉的臉愈發燙了,“還做不做天燈了?!”
“做啊。”
兩個人坐在河邊專心做天燈,阿玉在天燈上面畫了一幅畫,漫天櫻桃花掩映下,一處木屋,三兩隻雞鴨。
柳清雲看着阿玉的天燈問:“阿玉姐姐,你沒有願望嗎?”
“有啊。”
“那你怎麼不寫在天燈上面呢?”
“我已經寫了。”
“啊,就是這幅畫嗎?”
阿玉眨了眨眼:“對啊。”
“好吧。”
天燈做好後,便該點天燈許願了。
阿玉想到最近每每看見蕭珩,他總是咳嗽,心事重重的樣子,感到心疼不已。
天燈點亮的一瞬間,阿玉閉眼,神情虔誠認真,她在心裡默默道:“我希望我和哥哥有個家,一個屬于我們的家。”
明亮的天燈冉冉升起,很快便飄遠了。
*
阿玉沒有想到回尚書局的路上會遇見皇帝。
元旻一身玄色衣袍,身披墨色大氅,仿佛融在了夜色當中。
他身邊沒有侍從,獨立在一株寒梅下,舉頭望月,身影蕭條。
聽見腳步聲的時候他慢慢回頭,先是盯着阿玉的臉看了半晌,随後目光移在她手中的燈籠上。
阿玉硬着頭皮上前行禮問安:“微臣參見陛下。”
元旻重新将目光移回她的臉上,沉聲道:“梁尚書這是去哪了?”
“閑來無事,在河邊随便做了幾盞燈籠。”
元旻盯着她手中的燈籠,神色微變。
“這是梁尚書做的?”
“是,鄙陋之物,讓陛下見笑了。”
元旻唇角微揚:“沒有,你畫的兔子很可愛。”
“陛下謬贊。”
“為什麼畫兔子?”
阿玉沒有想到一向甚少寡言的皇帝今夜會和她說這麼多的話,她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酒氣,想來是喝多了。
于是她耐着性子回答:“微臣的弟弟喜歡,可惜他已經過世了。”
“原來如此。”
“什麼?”
元旻看着她,眼底似有深流湧動:“朕很喜歡你手中的燈籠,能否贈朕一盞?”
“啊?這個嗎?”阿玉不敢置信,又問了一遍。
“是。”
“……好,隻要陛下不嫌棄。”阿玉将其中一盞燈籠遞給了元旻。
元旻接過她手中的燈籠,溫聲道:“夜深了,早點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
阿玉連忙走了,在走了很遠後她忍不住回頭,看見皇帝提着燈籠望着天上的月亮,神情漠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玉不敢多看,自覺撞見陛下醉酒沒被滅口已是萬幸,連忙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第二日,阿玉抽空将剩下的兔子燈籠給了蕭珩。
他最近很忙,人也瘦了很多。
阿玉勸他:“哥哥,醫師都說了,你要注重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