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如今南方絲綢貿易很是不錯,百姓安居樂業,國庫充盈,北羌也暫時沒有來犯,等《河防疏議》落定,我也就該退隐了。”
“真的嗎?”
“嗯,到時候你想住在哪裡?”
阿玉将頭埋進他的懷裡,蹭了蹭:“哪裡都好,有你便好。”
“那我們就住在北邙山腳下,後面種一大片櫻桃園,前院養幾隻雞鴨,再種點時令瓜果,如何?”
“好啊,我還想在前院搭一個葡萄藤架,下面擺張石桌,我要哥哥給我彈琴聽,和哥哥花前月下。”
“再搭一個秋千好不好,到時候你坐在上面我來推。”
“好啊。”阿玉從他懷裡跳出來,跑進房間拿筆墨,“這些我都要記下來,哥哥到時候可不能賴賬。”
*
如此又過了幾日後,洛陽下了雪。
天空灰暗陰沉,大地清白一片。
阿玉坐在案前讀書,突然門被敲響了。
今日休沐,阿玉以為是蕭珩來了,歡天喜地的去開門,沒想到門打開後,站在外面的居然是尚儀局的尚書,宋溫淑。
“宋尚書,你怎麼來了?”
“歧玉,清雲被陛下帶走了!!”
“什麼?!”
“今日陛下的貼身太監劉桂春來報,召清雲侍寝……”
“侍寝?!她是女官,為何要侍寝?!”
“是啊,清雲不願意,可是被強行帶走了。”
“我知道清雲與你交好,她把她的事情都和你說了,如果陛下要寵幸她,那她可怎麼辦啊,她還有孩子。”
阿玉颦眉:“應該不會吧,她是女官,不需服侍皇帝,而且陛下怎麼突然……”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我剛才買通了陛下身邊的太監劉桂春,他說陛下今日就是要寵幸她,還說什麼是她的福氣!我一聽這話,心涼了半截,你看看有什麼辦法能救她?”
阿玉心一橫,急步出了門:“我去找陛下!”
她一路跑到皇帝寝殿,門口看守的劉桂春似有預料般攔住了阿玉:“陛下說了,今日誰也不見。”
“清雲是不是在裡面?”
“是啊,得陛下寵幸,那可是一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我要見陛下。”阿玉說着就要推門而入。
“攔住她。”劉桂春在身後喊道。
門前的侍衛迅速拔刀橫在阿玉頸前。
阿玉當即跪下,朝門内喊:“陛下,按照大魏律法,女官若是不願,無需侍奉皇帝,還請陛下放過柳清雲。”
門内無人應聲。
“陛下!!!”
“别喊了,趕緊走。”劉桂春上前趕她,“梁尚書,您這是在脅迫當今聖上嗎?!”
“陛下,若您不見微臣,微臣便長跪門外不起。”
阿玉無視劉桂春,仍舊跪在殿外。
殿前宮人來來往往,偷瞄一眼就匆匆走遠,生怕沾染什麼禍事。
劉桂春侍立在廊下,手裡挽着拂塵冷冷看着她。
雪越下越大。
遠處傳來簌簌聲,阿玉在殿外一聲又一聲喊着:“懇求陛下開恩。”
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她整個人都凍僵了,面無血色,渾身顫抖。
蓦地,一把青傘出現在頭頂上方。
阿玉擡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皓白的手腕,那手腕上方系着她再熟悉不過的櫻桃手繩,豔麗靡紅,在冰天雪地裡愈發攝人心魄。
執傘的手骨節分明,隐隐泛白,順着削直的傘骨再往上看便是蕭珩一張面如冠玉的臉。
他外面裹着鶴氅,内裡是錦紋白袍,一言不發的看着阿玉。
阿玉盯着他問:“哥哥,我做錯了嗎?”
蕭珩沒有說話,他慢慢走到阿玉身側,重新将青傘盡數移在她的頭頂,為她遮住了漫天的風雪。
僅這一個動作阿玉便明白了。
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他的舉動已經告訴了她,他與她站在一起。
人行于世,做力所能及之事,無愧于心,無愧于天地。
不管結果如何,盡力便好。
雪還在下。
滿地清白裡,有兩個人,一跪一立。
一柄青傘,護她周身無恙,可他的半邊身子早已被風雪浸透。
她為他提燈,他為她掌傘。
一處明光,半身風雪。
“吱呀——”
門開了。
柳清雲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撲進了阿玉的懷裡:“阿玉姐姐!!!!!”
阿玉抱住她,問:“你怎麼樣?”
柳清雲哭着搖頭:“我沒事,陛下他沒有……謝謝你,阿玉姐姐!!”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元旻跟在柳清雲身後也走了出來,他周身冷肅,看不出喜怒。
皇帝走到兩人身前,先是看了蕭珩一眼,然後把目光移向阿玉。
阿玉感受到那道迫人的視線,簡直如芒在背,她額頭觸地,向元旻行了禮:“多謝陛下開恩。”
元旻低頭看着她,神色諱莫如深:“阿玉,你記着,今日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過她,今後你是要還的。”
阿玉沒有應聲。
蕭珩帶有疑慮的眼神看向元旻,後者也看向他,冷冽的眼睛裡帶着些質詢的味道:“蕭侍中,你可有事嗎?”
蕭珩垂眸:“無事。”
“朕有事,既然你來了那便進來吧。”
“陛下?”阿玉心一緊,低聲喊道。
蕭珩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和元旻離開了。
柳清雲似乎吓壞了,一直在發抖,阿玉隻好先将她帶回尚儀局。
連着照顧了柳清雲幾日後,她終于沒事了,而那日元旻叫蕭珩是讓他準備落實《河防疏議》,不日就要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