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觀察到,這些老鼠秩序分明,井然有序,沒有頭領,卻自然擰成一股繩,整齊劃一的擡着一具具屍體往既定的路線上走去。行走間,連轉彎都仿若一體,絲滑又順暢。
司徒灼身旁的苗千三又菜又愛玩,臉上帶着恐懼之色,眼中又隐隐有些好奇。
“你們瞧見了嗎?這些老鼠……都成精啦!”
他帶着氣聲往司徒灼耳邊說着,惹得司徒灼十分嫌棄地往一旁斜了斜身子。
地上的洞口處又一群老鼠們托舉着一具屍體向外緩緩而行,腿腳處的老鼠們突然踉跄了幾步,穗歲這才發現,不同于方才,他們這次拖着的并非屍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人被一圈又一圈的寬大粗布緊緊纏繞着,粗布之上還隐隐有陣陣十分暗淡的紅色符光閃過,從身形看,并不像是個成年人,倒像是個……小孩子。
不知性别的它在老鼠的托舉下時不時地掙紮着,那些老鼠偶爾會因為頭頂之人的不老實而亂了步伐,随即又迅速跟上大隊伍。
隻是沒想到,兩個洞口之間原本不遠的距離,那人卻因為蛄蛹的太厲害,而砸到了一片老鼠,掉在了地上。
那群老鼠自然也沒想到,這人身上裹着符布,還能動彈至此,還将他們砸倒一片。
天色逐漸明亮起來,宮廷的四角天空上方,黑暗在逐漸褪去,像是加了水的墨,被逐漸暈染,墨色越來越淺。
意外橫生,突然被泰山壓頂的老鼠們發出一陣老鼠獨有的叽叫聲,院子裡的寂靜被驟然間打破,其他托着屍體的老鼠聽到動靜紛紛将視線投了過來,卻并未停下腳步,隻一瞬間便回正腦袋,繼續往前走。
那人落了地,平靜了一瞬,掙紮便越發劇烈了,整個身子都蠕動起來,像是一條巨大的蟲子一般,蛄蛹着往前拱着。
那人身上的紅色符光随着它的動作閃爍的也更加頻繁,其上的符文穗歲從未見過,自然也認不得,隻是随着那陣符文散發的光芒越盛,那人也開始發出陣陣難耐的聲音,在符文下嗚嗚響着。
就在老鼠們反應過來,逐漸恢複起來的時刻,穗歲起身一張符紙扔向它們,将他們包裹其中,符紙光芒大盛,将其團成一團。那些老鼠在符紙中四處逃竄,撞得符紙凸出來一個接一個的老鼠身形。
苗千三見狀吓了一跳,連忙抱緊懷裡的鴨子,白白突然被一陣力道禁锢住,難受的叫了起來。
連續的嘎嘎聲響徹雲霄,天光大亮。
院子裡一群一群的老鼠隊伍循聲将視線凝聚而來,奇怪地是他們也隻是看了他們片刻,邊又扭過頭去做着自己的事情,絲毫沒有受那一群被穗歲制服的老鼠們的影響。
除了繼續托舉着一個接一個的屍體從那處洞穴裡徐徐而出,在徐徐而行至屋内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再給他們。
穗歲見此,有些奇怪,這些老鼠像是木偶一般,他們的行為完全被固化了,除了特定行為之外,他們不會在意任何其他事,包括同伴的生死。
見此他們幹脆從草叢中走出,不在隐藏。
見那些老鼠受到攻擊也全無反抗之意,苗千三不禁長舒了一口氣,抱着白白試探性的探出一隻腳,見它們也隻是繞開後,便徹底放下戒備,抱怨道:“早知如此,我們也不必鬼鬼祟祟半晌了。”
隻是在看到一個接一個的人遊走于地面上時,不免覺得有些詭異罷了。
穗歲踢了踢地上被符紙包裹成團的老鼠們,腳下的符紙卻突然砰的一聲炸開,吓得穗歲一個激靈。身後緊跟着她的司徒灼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一個閃步上前,将穗歲拉到一旁,這才使她幸免于難。
那些老鼠化為一灘黑水,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巨大惡臭味,混雜着腥臭的氣味。炸開的黑水甫一落地便滋滋作響,将接觸到的地面腐蝕灼燒至漆黑一片。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穗歲撞入司徒灼懷中,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她微微向後一瞥,快速站直身體。聽見苗千三的驚呼聲,皺着眉頭看向那攤黑水。
司徒灼看着穗歲的背影,低垂着眼眸,濃黑的眼睫遮蓋住了眼底的情緒。
“嗚嗚嗚……”
一旁掉落在地上蛄蛹了半天的人被黑水濺到,渾身一彈,滾到了一邊。
不過,也正是因此,包裹住它的符布遭到了破壞,上面的紅色符文失去了原本的光芒,變成了一片普通的粗布。
苗千三被一旁的動靜所吸引,走上前去。
“咦?哪來的墨汁啊?”
“墨汁?”
聞言,穗歲頓覺奇怪,哪來的墨汁呢?
苗千三:“對呀!你們瞧。”
聞言,穗歲司徒灼二人順着苗千三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去,一條十分淺淡的墨迹一路蔓延,斷在了發出嗚嗚聲響的那人頭頂處。
那人身上的布料被腐蝕出一個洞來,正巧落在它身側,那人蠕動半天,側過身子,一隻手從裡面堪堪伸了出來将身上的粗布往下扒拉。
穗歲想要上前,卻被司徒灼攔住。她擡頭看向司徒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感受到她的疑惑,司徒灼松開拉住穗歲胳膊的手。
“我去,師父。”
他身上的黑色宮裝早已脫下,胸口處的暗色衣衫被血染就得顔色更深,其上的白色花紋也被染成了紅色,離得稍微近些,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血腥味。
穗歲還沒開口,便見司徒灼緩步上前,蹲下身子将那人從層層粗布中解救出來。
它頭頂的布料莫名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墨汁染上,墨迹斑駁。
那人身上的布還沒解完,穗歲看着那人,便越看越覺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