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隻有相伴長大的她明白,任梨夢這些年活得有多麼像苦行僧。
燕芳舒很清楚任梨夢一直有多麼在乎父母對她的評價,既然能這般突然改變志願,那任梨夢一定是忍無可忍了。
“芳芳......”
任梨夢努力控制着嘴角的每一寸肌肉,努力讓自己強撐的笑容沒有那麼苦澀,明明已經過去好幾天,她仍然感覺一切如夢似幻,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真決定了自己的選擇。
“黃梅戲以為的世界太大了,我也想去看看,不就是高考嘛,如果我大學混得不如意,畢業再回來考梅香呗,我戲唱得那麼好,我就不信梅香舍得拒絕我!”
壓下不斷湧現的淚意,任梨夢故作潇灑的語氣滿是輕松和自信,她最後看了眼燕芳舒手中的華美戲服,垂下眼眸,緩緩迎上了燕芳舒忍不住再次張開的溫暖懷抱。
“當然!我們夢夢這麼厲害,肯定沒問題!......這件衣服我就先替你保管啦,等你再上舞台那天,我保證......完璧歸趙!”
此刻的擁抱不止是支持和鼓勵,更是為了掩去繃不住的神情,燕芳舒幾度哽咽地不舍說完,同樣是故作輕松的口吻,可緊緊相擁的雙臂仿佛纏蛇般緊密,到底洩露了彼此最深的無言難過。
十四年後梅市繁縣
“初舞台我就猜你肯定偷偷練功了,夢夢,歡迎回來!”
周三上午,任梨夢在古城西市戲台前錄制間隙,和節目組導演董竹溝通完,董竹走後,任梨夢和節目組要了五分鐘休息時間,立刻轉頭朝一旁默默等待的燕芳舒走去,一眼便注意到燕芳舒提着的大禮盒。
“聽說你接下了繁花劇團擂台賽主演,夢夢,你真太棒了!直接震驚整個梅香,現在大家各種小群都在瘋傳你要和三大劇團的一級演員打擂,我找了個借口就溜過來看我們新聞主角了,想要采訪她此刻的感受。”
燕芳舒眼神狡黠地望着任梨夢,語氣中帶着些調侃。
“當事人現在就是很慌,還有五個多小時就上場了,中間還要直播,這準備時間太短了。”
任梨夢笑盈盈地望着燕芳舒,即便訴說着慌張,她的聲音仍然帶着成竹在胸的平穩,就好像一切難事都能迎刃而解。
“但我們夢夢肯定沒問題!夢夢,你不是為周五吳老師生日練了《女驸馬》,我覺得你今天下午就唱這一出,直接在所有人面前唱出來,讓吳老師和任叔知道,你這些年沒放棄過黃梅戲。”
燕芳舒的聲音帶着些怅然和鼓勵,這麼多年,她見證着任梨夢一點一滴的成長,也太明白時至今日任梨夢掌控自如笑容背後的艱難困苦,她為她難過,也為她自豪。
“也不是沒放棄,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練着,主要無聊的時候比較多。”
任梨夢微微抿着嘴解釋,視線忽然看向燕芳舒右側。
即便知道燕芳舒能一眼看穿她的别扭,任梨夢還是無法坦然承認她的沒放棄。
黃梅戲早就深藏在心底最酸澀的地方,這麼多年,日久彌新,這個詞對任梨夢的影響甚至遠遠大于輾轉反側多年的“沈行之”。
任梨夢早早為周五重新排演了《女驸馬》,但她不是想告訴父母自己沒放棄,這麼多年和家裡無數争執冷戰,任梨夢從沒打過黃梅戲的感情牌,她如今練戲隻為自己,演戲也不過忠于本心。
時光荏苒,十八歲的所有煩惱終于有了答案,任梨夢現在隻希望,她和父母也能向前繼續。
家就像父母親手做的包酥,梅市特産鹹香酥脆,但吃多了也會苦澀黏牙,也會膩,但再膩也沒法忘卻。
“反正,夢夢,我很開心,又能看到你唱黃梅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