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填報志願的最後一天,任梨夢改了自己的第一志願,同樣在帝都,同樣是知名學府,同樣是無數藝術生的夢想,任梨夢最後選擇了戲大隔壁的傳大,僅憑文化課成績填報了她感興趣的一系列專業,然後果斷勾選了服從調劑。
打開網頁,修改志願,修改密碼,退出賬号,任梨夢一大早一氣呵成地完成了所有操作,直接關閉了電腦。
書房裡,任梨夢怔怔地望着黑屏的電腦屏幕良久,她坐在原地沉默地盯着屏幕中倒映的臉龐,無聲無息的淚仿佛斷了線的珍珠,順着臉頰不斷滾落,滴在鍵盤上,她使勁擦拭,卻越流越多。
心裡掙紮太久的太多情緒終于爆發出來,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任梨夢雙手掩住自己,肩膀微微顫抖着,每一次壓抑的抽泣都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寂靜的書房裡,久久盤旋着少女的哀傷,和那一絲絲無法言表的難過。
她選擇放棄了黃梅戲,不是不甘的,任梨夢改志願點“确認提交”那一秒,忽然切切實實意識到折磨了自己半年多的答案,她是愛黃梅戲的。
無關父母,那是她的來時路,是早已深入骨髓的唱念做打,是無法割舍的無數日夜。
隻是,她更愛自己。
一出戲沒有了魂,如何能精彩,任梨夢知道,她必須先找到自己,重新找回繼續的勇氣,自由于現在的她而言高于一切,她必須試一試,沒有父母的幫助,她能不能行!
任梨夢感覺自己哭得昏天黑地,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等到完全發不出聲音,臉上的淚痕都已幹澀,她終于擡起頭,重新看向屏幕中的自己。
打開手機,已經是中午,任梨夢反複醞釀,不知道多久後,終于在家庭群敲出一大段字,慢慢又堅定地發送,她揚起頭,靜靜看着書房純白的天花闆,緩緩按住手機的關機鍵。
這一次,她沒有逃避和躲閃。
在截止志願填報的最後半天,任梨夢通知了工作中的父母,她“叛逆”的決定,她能夠想象接下來的驚濤駭浪,但無論如何,她相信自己,也落子無悔。
似乎隻有兵荒馬亂這個詞能形容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吳穆蓉和任順安幾乎是第一時間趕回家裡,苦口婆心又疾言厲色,可任憑二人千方百計,任梨夢始終沒有交出修改的填報系統密碼,她隻是倔強地望着父母,低着頭紅着眼眶一聲聲說着“對不起”。
任梨夢所有的解釋都是父母口中的“借口”,連一向溫和的父親任順安也急了眼,但任梨夢最終還是堅持住自己的選擇,渾身顫抖地面對着父母的滿臉失望,和整個暑假所有狂風暴雨。
“芳芳,這件戲服就送給你啦。”
燕舒芳旅行回來,高考志願填報已經塵埃落定,即便早已知道任梨夢的決定,燕芳舒回家後第一時間來找任梨夢時,臉上仍然帶着難掩的震驚和複雜。
她一進門便死死擁抱住任梨夢,仿佛這樣就可以給任梨夢更多的勇氣,也能掩去她一見任梨夢就忍不住潸然淚下的眼眶。
吳穆蓉和任順安無數次勸說無果,激烈的争執成了家庭日常,最終二人隻心灰意冷般搖着頭離開家,繼續忙碌于黃梅周活動,獨自在家的任梨夢忽然看見提前回來的燕芳舒發自内心的開心。
她從衣櫃中拿出自己小心翼翼保存的新戲服,雙手珍重地連着禮盒将衣服遞給燕芳舒。
“這不是吳老師和任叔送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你......都還沒穿着這衣服演出過,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燕芳舒一直纏着任梨夢的左臂,即便進房間也沒有放下,提起演出前,她難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任梨夢,任梨夢臉色如常地淺淺微笑,仿佛沒有任何禁忌話題般,燕芳舒終于輕聲繼續說着。
“收下吧,我媽前兩天差點把這衣服撕了,可瘋狂了,幸好最後時刻我靈機一動,說把這件衣服送給你了!況且,我都不學戲了,這麼好的衣服給我留着也是浪費。”
任梨夢打開禮盒,手指輕輕撫摸着纖塵不染的戲服,眼神中閃過一絲留戀,可很快她便揚起潇灑的笑容,直接将禮盒塞到了燕芳舒懷中,沒有任何猶豫般。
“夢夢,我......總感覺你不會這麼輕易放棄黃梅戲。”
燕芳舒眼底很難過很難過,但她還是慢慢揚起了一抹笑容,帶着對好朋友真誠的理解和支持。
“不過無論如何,我相信你已經想好了,學戲太枯燥了,你又不像我,一直學的得過且過,我一直以為你會一直學下去,既然你這麼突然堅持不住了,那一定是真沒辦法了,那咱就緩緩,都是小事情!吳老師和任叔也一定會理解的,隻是時間問題。”
從小到大,任梨夢都是燕芳舒眼中别人家的孩子,相比于貪玩的燕芳舒,任梨夢玩玩笑笑間從沒耽誤過練戲,任梨夢從不早戀,也不愛吃喝玩樂,燕芳舒不羨慕整天被自己爸媽羨慕念叨的任梨夢,她隻是一直很敬佩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