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早期文字中,藝術的藝字,恰恰就是一幅農人栽培苗木的圖案。”謝拂桐點一點她塗畫出的第一個古文字,左邊為象形的苗木,而右邊的小人正跪坐着彎腰朝向苗木。
“數千年的農業生存,塑造了先民的意識,在她們的觀念中,最‘香’的,還是糧食;成熟的莊稼,是最‘秀’美的景色;而将糧食收回家,就算過了一‘年’……”*
香與秀的古字還能看出“禾”的形狀,但“年”字已經與現在相去甚遠,謝拂桐特意畫大了一些,是一個人背着成熟糧食的樣子。
“……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
謝拂桐再擡眼,兩個小朋友已經完全是一幅怔住的模樣,張五娘最先反應過來,驚呼“好神奇!!”
梅祺安也來牽謝拂桐的手:“姨姨,我聽了這些話,心裡的感覺很感動,但是又很奇怪……這是為什麼呢?”
梅祺安才八歲多,無論是從年齡、身份還是地點、場合上來看,都沒必要現在趁機教導她愛民惜民一類的話,所以謝拂桐隻摸一摸她的腦袋:“長大了你就知道了。”
齊虞音倒是一臉的饒有興緻:“金石學?”
謝拂桐:“其實還是《說文解字》為主……”
齊虞音:“那就是還是有金石學的成果?你還玩、還研究這個?”
謝拂桐搖頭:“隻是略知一二。”
齊虞音湊過來,湊到一半又蓦地想起昨天的尴尬,于是隻很有分寸地停在一個不那麼近的距離。
她壓低聲音:“你不是也失憶了?還記得這些?”
是學問知識,又不是個人的生前記憶,留有一些也很正常,她們也對過的。現在齊虞音完全就是沒話找話。
謝拂桐:……
齊虞音好了傷疤忘了痛,嬉皮笑臉:“啊,看來這個是沒騙我了。”
謝拂桐話趕話:“……你不騙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謝拂桐朝張大姐的大女兒點頭緻意,張家三人紛紛離開,梅祺安也被張五娘拉去了一邊玩,六張小闆凳頓時空了四張。
謝拂桐沉吟片刻:“……你的傷怎麼樣了?”
齊虞音就笑:“我醒的那天就說自己能跑能跳了,你偏偏不信我。”
謝拂桐對此說法保留意見,繼續說:“我在想,我們要不要明天去一趟定安城?看樣子官府是不會派人來通知了,我們還是自己主動去問詢一二。”
齊虞音搖頭:“你也猜到了的,怠懶成這樣,要是已經派兵剿匪了還好,我看啊,多半是直接就沒想着要管。”
齊虞音:“你去報案的時候,官差衙役都怎麼說?”
謝拂桐默默的:“她們說近年甯州邠州的匪患猖獗粗蠻,向來不留活口。”
官府可能為了營救幾個百姓就斷然出兵嗎?可能為了三五幾個被綁架的百姓就大肆剿匪嗎?其實是可能的,但是既然能養出這種程度的匪患,那麼答案想必也隻能有相反的那種。
按照謝拂桐與齊虞音之前所想,她們暫留在這裡,一是為了讓齊虞音好好養傷(雖然她本人認為不需要),二是等官府實時通知案件進展,三是等原主在京兆府的姨母回信,至于還有一個隐秘的四嘛……
齊虞音惋惜道:“這個幻境也太無情了,居然一點方便都不給我們行。我還以為能有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英雌救美恰恰救到知州明珠郎的戲碼呢,結果讓我們流落到這裡,真的就隻是給我們過一下農村的生活。”
就這樣很普通地去應征應募入伍,很普通地去考秋闱然後應召入幕,真的很無聊耶。
謝拂桐就忍不住笑,笑完又緩緩道:“……倚仗柴門外,臨風聽暮蟬。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