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拂桐仰面對着月光:“閣下真的很閑嗎?”
齊虞音直覺謝拂桐的語氣中似有不悅,摸了摸臉上的半塊面具,誠懇解釋道:“我擔心臉上不戴點東西你會認不出是我。”
又來了。永遠都是這樣不知所謂的言行、顧左右而言她的推脫,還有滴水不漏的隐瞞。
對方何其神通廣大。萬寶樓上遙遙一眼,就能準确無誤記住她的衣飾、看破她的僞裝;檐上窗前見她一面,就能查出她的身份、姓名,而她直到現在都對她一無所知,就連對方親口告訴自己的名字也是假的。
她昨日歸家後已經托人初步打探過“齊虞音”的消息,結果也非常清晰,京中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還有桃林下棋她幾次試探,對方卻滴水不漏,什麼也不願說。
就這樣,還說把自己當成朋友呢……
卻見齊虞音已将小酒壺塞回腰間,拱手作揖,作請教狀:“其實我是有一事不解,今夜特意來此,想請姐姐為我解惑。”
說話間齊虞音從牆上翻下來,往窗邊走。
謝拂桐睇她一眼。
齊虞音笑道:“陋室才能德馨,那久處華室豈不是要敗德?照這樣說,王庭芳還是快快搬去茅草屋裡養德為好。”
她還知道她今天的談話内容。謝拂桐确定了,這人真的很閑。
齊虞音支起一隻手托着腦袋,伏在窗邊等她的答案。
謝拂桐:“君子不欺暗室,随所處而必居正。”
齊虞音高高揚眉:“華室可不暗。”
她扳着手指頭一個個數了起來:“華室有昆山之玉、有明月之珠、有江南金錫、還有西蜀丹青……”
你當自己是秦始皇呢?謝拂桐深呼吸。
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
謝拂桐又明白了,這人今天就是故意來消遣她的。
謝拂桐作勢要關窗。
齊虞音連忙抓住窗闆,擋住謝拂桐的動作。
她一面抓,一面笑道:“怎麼樣,如此華室,心動不心動?君子可無趣了,做什麼君子,快快棄明投暗,同我一起做個俗氣的小人。”
謝拂桐仍是睇她:“我不喜與人調笑。”
齊虞音:“仁者愛人,君子最是心慈。既知我今日特意來尋你說笑,何不笑一笑,遂了我的心願?”
笑?謝拂桐笑不出來。
不對,她已經快被無語笑了。
至于她的問題,她倒是可以作答一二。
——“如此華室,心動不心動?”
謝拂桐:“萬鐘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鐘于我何加焉。”
齊虞音奇道:“怎麼就不辨禮義了?”
謝拂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從你這樣不知禮義的人口中說出來,自然也就成了不辨禮義的東西!”
話尚未說完,她趁着齊虞音不注意,眼疾手快搶過窗闆,砰地一聲關上了窗。
重音随擺臂的動作一起落在話語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