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霖幼承庭訓,飽讀聖賢之書,想不到自己居然有這樣被人質疑品格、污蔑腌臢事的一天,她氣得口不擇言起來。
“焉知不是你監守自盜,等着我們兩個替死鬼送上門來,好叫你去逍遙快活!……”
“诶……”謝拂桐突然開口,往二人之間閑閑地擋上一擋,打斷了她們的争執。
謝拂桐微笑:“明明是小事一樁,如何值得二位争執成這樣?”
春神祭前夕祭祀禮器離奇出事啊……
她嗅到了政治陰謀的味道。
工府吏狐疑地看向她,“小事一樁??那你說,現下應該怎麼做?”
謝拂桐繼續微笑,“不過按正常章程報錯,申請重造一套鎏金器罷了。”
“你的意思是,直接将此事報給上面??”
謝拂桐搖頭,“不,隻報重造鎏金器,不報今日之事。”
腦中原主的記憶片段實在太少,她無法把握如今大齊官場上的局勢,做不出多麼精妙準确的判斷。但她想來想去,覺得無論如何,這着棋還是下得太偏了。
謝拂桐決定試一試。
如果這是一步重要的棋,幕後主使見突生變故,必然有所動作,描補一二,動作一多,馬腳自現。縱使是草蛇灰線,也好過無迹可尋。
反之,如果這步棋隻是閑手下就,無關緊要,那自然再好不過,大概率主使者會放棄這着棋,禮院能夠免受牽連,她也能少費些心神。
“你……!”工府吏聞她此言,面上一怒。
謝拂桐打斷工府吏的未竟之言,“好同僚,先别急着質疑我。
“一來,距離春神祭正式舉行還尚有時日,重造完全趕得上時間,并不至于誤事。
“二來,少工府每年制作的器具數以萬計,春神祭所需禮器也不是個小數目。
“就算去年新造鎏金器時将其登記在冊,如今接到重造的命令說不定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已經造過,恐怕很難疑有它故。
“大家都是受皇恩吃皇糧的人,不過按命令為公家做事而已。
“三來,不管你認不認為她二人是在相互包庇,屆時對簿公堂,有人佐證,總是她們占優勢的。你想想,責任是不是還要你來擔?
“最後嘛,”謝拂桐揚了揚下巴,示意不遠處的工府正廳正署。
“此處并不是什麼人迹罕至之地,總有人能看到我們的身影。若到時候惹出什麼禍事來,不妨将我四人一起供出去,掙她個魚死網破。”
謝拂桐極客氣、極體面地笑了一下:“不妨一試?于你并沒有什麼害處。”
工府吏先前已經吵了好一會兒,急火攻心,精力不濟,此刻被謝拂桐彎彎繞繞地一說,暈乎乎地想了一想,竟真覺出兩分道理來。
她遲疑了片刻,最終點頭應下,轉身拎着箱籠進了庫房,預備放好箱籠後将庫房鎖上。
謝拂桐和楊玘陪着宋霖與禮院吏一同走出少工府。
拐出偏門,趁着衆人都不注意,謝拂桐故意落後幾步,從袖中摸出剛剛趁亂從箱籠裡順來的小小的一隻纏絲鎏金杯,輕輕一握。
杯竟碎了,質地如同民間粗制濫造的脆陶劣瓷,四分五裂地攤在謝拂桐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