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摸了摸面甲接縫處完好無損的暗扣,不知不覺翹起了嘴角。
的确是個聰明的姑娘:如果她真将他丢在路邊或者送到警察局,那她活不過今晚。如果她知曉了他的長相,她也活不過今晚,如果她沒有抹掉他的行蹤,那她仍然活不過今晚。她避開了所有可能的危險,誠實向他交代昨晚所有的行動,卻完全不提個人信息——明哲保身的欲望力透紙背。在冬日戰士看來,整張紙唯一想要表達的就是“知道自己是麻煩就快趕緊走人”的嫌棄。
但是……他扯了扯嘴角。
——既然是聰明姑娘,一開始就不該帶陌生人回家。
冬日戰士的目光落到廢紙簍裡的一張帳單上。
“Alisa·Tikva.”
艾麗薩·缇科瓦。
他輕輕念出付款人的簽名。
希伯來語中的“喜悅”與“希望”......這八成是個猶太人的名字。
冬日戰士更改了搜查目标,開始尋找這個名叫艾麗薩的姑娘的個人信息,這可比找任務的目标物品要容易得多。高大的男人像隻貓一樣輕手輕腳扒拉着各種角落,翻出諸如銀行賬單、購物小票、醫科書籍、開銷賬本之類零零碎碎的東西,毫不意外地從中把戶主拼命想要隐藏的個人信息掀了個明明白白。
她不是醫生,但的确和醫學沾邊,九成概率是個沒畢業的醫學生,冬日戰士最後得出結論,說不定成績還很好。她沒有醫生的名片或名牌,也沒有固定胸牌的别針,但她的書架上幾乎都是專業書籍,從醫學基礎化學到神經解剖學、各個學曆層次都有;屋裡沒有年輕人喜歡的合法大.麻,似乎對姑娘們鐘愛的衣服首飾化妝品也不感興趣;購物小票中從來沒出現過零食或者娛樂品,除了臨期打折蛋奶就是五元店的便宜日用品,買東西的喜好活像個西部農場的女主人。生活節儉,作息規律,不碰煙酒,和這座熱鬧城市格格不入。
她甚至還有一張可怕的日程表,上面密密麻麻寫着“上班”“鍛煉”“圖書館”,計劃詳細到每二十五分鐘需要做什麼,完成的計劃還會簡要總結,連最挑剔的太陽報評論家來都不可能從中找出怠惰的縫隙。
一定是個好姑娘。
殺手最後坐在沙發上,盯着貼在牆上的日程表想。
可是好姑娘怎麼會獨自住在流浪者樂園呢?
……不,這和他沒關系。
隻要他的行蹤不會被洩露,她是不是個好姑娘和他沒有一點關系,他也沒必要關心。
冬日戰士重新回到餐桌前,垂頭看那張信紙。
反正,等組織發現他在這裡後,她也不會繼續存在了。
淺麥色碎花的信紙旁邊放着一顆紫紅飽滿的李子,不知出于什麼心态他伸手拿起來,摘掉面罩,試探着咬了一小口——
好甜。
他三兩口吃掉李子,走到煮開的麥片粥前,伸手關掉了加熱開關,拿起旁邊洗好的碗給自己舀了滿滿一勺麥片粥後走出廚房,慢慢坐到餐桌前。操縱槍支刀具的粗粝雙手此刻小心翼翼握住陶瓷餐叉,梭巡撲殺獵物的銳利眼睛如臨大敵掃視餐桌上的食物。
然後殺手的嘴角細微地撇了下去。
……隻有兩塊培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