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沈家馬車,江煜安才從一連串的震驚中回神。
隻是他無心多想,此刻他見到沈學,腦中隻剩下一件事,他聲音沙啞帶着哭腔:“大哥……五妹妹、五妹妹……是真的被聖上賜婚了嗎?”
雖然已經萬分确定這就是真的,他還是抱了一絲期冀。
沈學沉默了一瞬方道:“咱們以後就是親兄弟。”
江煜安閉了閉眼,眼睫洇濕。
馬車駛過京城繁華的街巷,不知行了多久,終于,安靜的車廂裡聽到一絲壓抑的抽泣。
沈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無聲歎息。
許久,江煜安才掙開眼,盡力扯出一絲笑:“大哥放心,我不會給五妹妹、給沈家添麻煩,過往之事,我都會爛在心裡。”
話落,又紅了眼眶。
怎麼可能讓它爛掉?
他猶記得那日盛夏午後,五妹妹從遠處跑來,手裡提着個魚簍,裡面是兩尾鮮活的鲈魚。
她說:“煜安哥哥,今日你生辰,我給你煮魚羹。”
他記得魚羹鮮美,更記得她跑來時裙擺飛揚笑容燦爛的模樣。
他也記得那日旬假大雨,他沒帶傘,正不知如何是好,遠遠地看見她在雨幕裡朝他招手,大聲喊着“煜安哥哥”,然後不顧後面着急的丫鬟,一手撐傘一手提着裙裳朝自己飛奔過來。
他看到她沾了雨水的海棠繡鞋,更看到了她眼中藏都藏不住的歡喜。
……
他再次閉了閉眼,無聲的深深吸氣,又輕輕吐出。
馬車又駛了一段時間,終于到了沈府。
沈學讓小厮将江煜安的箱籠搬去他和沈問的西跨院,他帶着江煜安去拜見母親。
卻被江煜安卻攔住。
江煜安:“大哥,我想先淨手淨面再去換身衣裳……”
沈學才注意到他手肘處的袖子都破了。
他隻比江煜安大兩歲,自己的三個兄弟中,二弟沒心沒肺,三弟是個悶葫蘆,四弟有點良心,但不多。
隻有這個同樣也算他看着長大的弟弟,最是溫和貼心。
一次他夜裡看書忘了時辰,次日起了高熱,路都走不穩。
二弟見了先是大笑,笑夠了才開口:“大哥你吃醉酒了?”
三弟、四弟聽後也探出頭來,三弟疑惑地看了一眼就去練武了,四弟倒是看出了不對勁,跑着去告訴了母親。
而他那時越來越站不穩,還是江煜安來發現自己不對勁後,立刻扶住自己,将自己送回房,郎中看過後吃了幾副藥後才漸漸好了起來。
期間也是江煜安幫他倒水喂藥,而自己的三個弟弟齊齊地圍在床邊,瞪着六隻大眼睛就那麼幹看着……
想起這些糟心事,再看到江煜安,心中都軟了軟。
沈學:“是我大意了。”
便先帶他去了西跨院,邊走邊道:“你放心,文安伯府這筆賬,大哥會替你讨回來。”
江煜安才記起欺負自己的人。
此刻聽沈學說起,他又記起了幫她的那位姑娘,他問:“大哥,那位姑娘已經幫我讨回來了,有機會當謝謝她才是。”
說到謝靜辭,沈學皺了皺眉,又有些頭疼又有些好笑。
謝侯爺的這位女兒也太不見外了,之前還喊他們兄弟幾個沈大哥、沈二哥的,現在倒好,直接喊上大哥、二哥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家親妹妹呢!
沈學:“那姑娘是靖北侯獨女,她親弟弟謝小世子和二弟習武,她又同五妹妹、母親合了眼緣,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再謝不遲。”
江煜安也不知聽沒聽進心裡去,胡亂地點了點頭。
很快,江煜安就換好了衣袍,臉上也洗幹淨了,發紅的眼眶已經看不出,又成了那個玉樹臨風溫潤清和的翩翩公子。
他同沈學去了正院,裴氏和沈甯已經等在了偏廳。
裴氏見二人進來,先看向了大兒子。
沈學朝她點了點頭。
她無聲輕歎。
江煜安看到沈甯時,還是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他極力忍耐,扯出一絲笑:“裴姨母,五妹妹。”
裴氏心疼又遺憾,怎麼說這也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怎麼和甯甯就沒緣分呢!
裴氏:“煜安一路上累不累?”
江煜安垂下眼:“不累,一路上在溫書中很快就過去了。”
裴氏欣慰點頭:“好孩子,聽說你中了解元?”
江煜安:“是。”
裴氏:“好、好、好,你母親泉下有知定當也十分高興。”
裴氏不知怎的也紅了眼眶,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笑道:“瞧我,光顧着和你說話了,廚房炖了雞湯,大郎你去瞧瞧。”
沈學會意,起身出了偏廳。
裴氏看向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女兒,再次輕歎:“你們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說開了今後就是親兄妹,都好好的。”
沈甯點點頭。
她從江煜安進來時,就發現他眼眶微紅,也生出一絲天意弄人之感。
并非賜婚,而是她的穿越,和已經不知是生是死的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