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八月中旬,沈家座船也到了通州碼頭,恰好趕在中秋前到了京城。
京城的天氣和江南比起來幹燥了許多,卻也涼爽了許多。
李管事雇好了車馬早早地等在了通州碼頭,見主家到了疾步迎上前去,簡單問候了一下路上情況,就安排人将一衆箱籠家什等物搬上馬車,浩浩蕩蕩地回了已經賃好的宅子。
按裴氏的要求,李管事賃了一處三進宅子,宅子帶了東西四組跨院,足夠沈家七人并一衆仆役居住。
沈甯住在東跨院,緊鄰東跨院的另一組跨院是座小花園。
沈學和沈問同住在西跨院,沈慎、沈明這對雙生子同住在緊鄰西跨院的一組跨院中。
沈城夫婦則住在主院。
等到收拾完,天際雲霞璀璨,已然到了黃昏。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家宴方才各自散去。
沈甯帶着夏竹回到了自己的東跨院,還沒進内室,便歪在了外間的矮榻上。
矮榻臨窗,窗外不遠處種着一棵桂花樹,不用風吹,滿院就飄滿了桂花香。
在桂花樹的上方,懸着将滿未滿的一輪皎月。
月光将小院照的溫柔又透亮,沈甯第一次有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心安之感。
翌日。
沈家一衆吃過早膳後,沈城将丫鬟都遣了出去,隻留下自家人說話。
沈甯猜測,父親應該是問四位兄長的讀書事宜。
兄長随父入京,戶籍也随遷了過來,據她了解,大晟五品官員子弟及以上均有入國子監讀書的資格,隻要通過入學考試即可。
父親從五品官階,兄長們也有資格入監。
果真,沈城将四個兒子一一掃過,便開了口:“如今入了京,你們的學業卻不可荒廢,今日是想問問你們,你們是想去國子監讀書?還是想我們自家開設私塾請名儒來授課?”
沈問:“習武也是去國子監?”
沈城:“習武是去京衛武學,裡面多為武官子弟,你和你三弟二人去了,少不得要受些排擠。”
沈問哼了哼:“我管他排擠不排擠,如若他們敢挑釁,把他們打服不就行了!”
沈甯聽此,抿唇笑了笑,二哥向來秉持能動手就少說話,解決起事情來簡單粗暴。
不過如今入了京,再這般行事恐怕會圖惹是非,父親可能又要脫鞋打二哥了。
她看向父親,果真見父親眉頭皺了起來。
然沈城并沒有脫鞋子,而是盡量心平氣和地道:“如今是在京城,不比臨州,在臨州别人還顧忌你是我這個知州兒子的面子,多少不會和你起沖突,京城勳貴世家雲集,你父親我不過區區從五品小官,你若遇到那等不講道理的,摁死你猶如捏死一隻螞蟻,到時候别說你,就連沈家可能都要一起遭難!”
裴氏聽後不樂意了:“你别把二郎說的這般不堪,二郎就是性子脾氣急了些,又不是沒腦子?二郎十歲那年,江南布政使來臨州巡查,布政使的兒子仗勢欺人,二郎就和他打起來了,明明是他把人家打了,他自己卻嗷嗷哭,都以為是他受了欺負。”
裴氏話落,沈父和幾個兄弟也想起了此事,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隻有沈甯不知道,她問:“然後呢?”
裴氏笑着道:“你二哥腦子好使着呢!專挑看不出來的地方打,而自己故意把臉塗的髒兮兮的,再一哭,任誰都以為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布政使又把自己兒子揍了一頓。”
沈甯聽後也笑了。
自己這四個兄長,可能就三哥不會耍些手段,一闆一眼的做事。
沈問摸了摸鼻子,轉而看向沈城,嘿嘿一笑:“所以爹您就放心吧!我也就看起來沒腦子,實際我聰明着呢!何況我現在也不是那等莽夫了,這些時日,我看的那些書可不是白看的,我不會惹事,更不會給咱們家招來禍事,您若還不放心,不是還有三弟嘛,讓他盯着我!”
沈城雖沒放心,卻也沒生氣,次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多少還是有些長進的。
沈學也笑着為二弟說起話來:“父親,二弟往日不過看起來莽撞些,但做起事來還是知道分寸的,比如剿匪,二弟功勞可謂不小,不還是聽父親的叮囑說不搶功就不搶了?”
想到此事,沈城突然覺得次子也沒那麼糟心,尤其現在還知道看書了,便道:“那二郎和三郎就去京衛武學,大郎、四郎,你們可要去國子監?”
沈學搖了搖頭:“還有不足半年會試,課業我早在兩年前就已完成,餘下的不過自行領悟而已,最多請位先生偶爾指導即可。”
沈甯又抿唇笑了,比起二哥,大哥平靜地說出這話,不可謂不疏狂。
國子監相當于全國最高學府了吧?竟不被大哥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