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盛珠微側過臉,手腕翻轉,露出不知何時捏在手中的兩枚銀針,甩手一撇。
“叮”!
那清脆響亮的擊中聲裡,一枚銀針深深地嵌進砍刀,将刀身擊出蜿蜒的裂紋!
那力道大得柳千手心發麻,刀把脫手而出!
剩下一枚銀針就如遊蛇般,無聲無息沒入他的喉嚨!
另一頭,李家商船應對漕運幫船隻卻格外順利,絲毫沒有面對趙青的困頓。漕運幫一貫聞名的鐵鑄船身竟如枯枝落葉般,一炮即散。
按原本的計劃,李盛珠率先來到柳千身邊,伺機使他落單,再由商船吸引火力,她暗殺柳千。金钰口中不能見光的珍寶,正是她李盛珠本人,柳千那等好色之徒,來者不拒,最易引誘。
可不知哪個關節出了岔子,竟讓計劃未始便暴露了,迫不得已陷她和金钰于危險之中。她本來更憂心商船能否硬碰過漕運幫,沒成想,從前炮火轟不開的船隻會脆弱得像紙一樣。
眼下雖然每一步都沒有照計劃行走,卻竟有了個好的結果。
真是匪夷所思。
漕運幫被打穿以後,李盛珠的手下就飛速殺向亭榭收拾殘局。上首坐着的蓬萊弟子扛不住怒瀾,一死一殘。
頂着障眼法,顧韶清也不再刻意維持化身的無形。他将靈力化作模糊的人影,走向蓬萊弟子。
那重傷的弟子趴伏在地上呻吟,巨大的痛楚幾乎撕裂了他。見到顧韶清的影子,那弟子痛哭流涕,又是不解又是憤恨,最後都化作強烈的求生欲望。
他強撐着磕頭,嘴巴裡沒什麼邏輯地亂喊:“前輩……道長,不,仙人!小人不知何處得罪了仙人,請仙人不計前嫌原諒小人,原諒小人!”
多麼諷刺。被凡人追捧稱作“仙人”的人,也會在生死面前俯首稱他人為仙人。
原來“仙人”就像是“陛下”,是那樣高高在上的、統治者的稱呼。
顧韶清蹙起雙眉,令人影發出模糊的聲音,“你是修士,且來自蓬萊。是李煜東讓你入世?他想做塵世的皇帝?”
他認識老祖?
弟子絕望地閉上眼,卻不敢撒謊,“弟子被蒙了心,并不是老祖讓弟子這麼做。”
說完,他慌忙認錯,“弟子知錯了,弟子真的知錯了,求您饒恕弟子!”
這樣的戲碼,從前在神界也見過多次。修界是紛争最多的地方,遑論是大能雲集的神界,有時隻要行差踏錯一步,就可能在大能的一個瞥視中失去性命。
可那畢竟是神界。
神界和人間是不一樣的,修士和凡人也不同。
這卑劣的弟子求饒時,想起的隻是自己的死,而非真心對往日錯處的忏悔。
顧韶清感到茫然,原來人性就是一場輪回,無論走過了什麼樣的曆史,也總有人高高在上,視凡人為草芥嗎?
他問:“李煜東在何處?”
弟子說:“老祖前段時日忽然開始閉關,我們都不知道他在哪。”
“那麼,是誰指使你犯下這樣的惡行!”顧韶清冷斥,“你可知修士不入凡塵是天地間的秩序,你們敢這麼做,與那隻知作惡的魔有什麼兩樣!”
弟子倉惶認錯,無非又是那一套車轱辘話,顧韶清聽得厭煩。他說:“明明你在做修士前,也是個凡人,可你卻對同族毫無憐憫之心。我不殺你。既然你認為凡人卑劣,忘了自己的來處,那我就廢了你的修為,讓你餘生都做一個普通的凡人,贖償你的罪孽!”
弟子大驚失色,涕泗橫流,狼狽地求饒,“不要,不要!求您饒我一命吧,求您……”
原來在他眼裡,做凡人是那麼不堪的一場噩夢。
顧韶清不再猶疑,單手抓住弟子的頭顱,靈力生生鑽進他的丹田紫府,最後關頭,他說:“我可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隻要你如實回答我,我就放你回到蓬萊。告訴我,幕後主使是誰?”
“是,是……李……”那弟子張了張嘴巴,痛苦的眼神漸漸被驚恐浸染,他本來要說出口的那個名字,突兀地折斷在半途。
不好!
顧韶清待要插手已是不及。那弟子的神識中驟然爆發一股陰毒的力量,如毒蛇一般鑽進弟子的頭顱、丹田、四肢百骸。這股痛苦似被萬針穿心,蓬萊弟子爆發出慘烈的嘶吼聲,旋即“砰”地炸開!
赤紅的血與慘白的碎骨洋洋灑灑飄了滿天。靈力化就的模糊人影被濃郁的血腥氣包裹住,背後執掌的顧韶清臉色煞然一白、幹嘔出聲。
好陰毒的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