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階修士的神魂中下禁咒，一旦妄圖說出對幕後主使不利的話，被下咒的人就會爆體而亡。

這種下作的手段，在神界也不多見。

至少……明面上，不會有神用它。

有能耐用這種招數，并且不被發現，想必背後之人有些修為在身。

李……

當年李煜東還未發迹，顧韶清的确聽說他收留了幾個孤兒做弟子。既然是孤兒，就會從李姓。兩條線索都指向李煜東的關門弟子，隻是不知是哪一個。

顧韶清強忍着不适，在原地站立好一會兒，終于抖着手為那兩名弟子收斂起屍骨，施法清潔地面上留下的痕迹。

見李盛珠的戰局已經打掃到尾聲，顧韶清便不再逗留，帶着那兩名弟子走到江邊，找了一處泥土埋下。

他并非要将他們的罪孽抹去，也并非對作惡之人心生憐憫。

但便是對于走在歧途上的人，死亡也不是一件輕率的事。

他修行這麼多年，第一次對修行本身産生迷惘之情。

人走上修道之路，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自我？是為了長生？還是為了那淩駕于蒼生的優越之情？

若作惡是高位者不自知的本性，那麼“道”又豈能是對本性的求索？

……他不知道。

原來過往那麼多年，他手中的劍，或許一直都沒有意義。

為戰而戰，以何止戰？

顧韶清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他聽見草叢中有匆匆的步伐和私語。

“小心，我好像聽見有聲音。”

是個女子。透過草叢的縫隙，能看見那女子穿着紅衣，似乎是方才柳千攬着的姬妾之一。

那豐腴的女子左右打量，沒見到人，才松懈道：“吓死我了，幸好方才打起來了，否則你我還逃不出呢！”

她身後跟着另一名女子，正是被拉出去沉江的白小雨。

“姐姐……謝謝你，若不是你，我已經溺死在江水裡了。”白小雨的面孔依舊秀麗，“柳千強擄了我不成，還要把我溺死，竟不知有多少如我的女子折在他手上！”

豐腴女子哀傷道：“正是我不忍心，才設法在柳千身邊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好讓他要動手殺人的時候，我能救下幾個。這些年千難萬險，我總要為了你我一樣的姐妹努力生活。今日總算熬出了頭，此後海闊天空，你我好好過日子。”

白小雨感動不已，重重點頭。

她二人挽着手，腳步悄悄地遠離霓江，奔赴理想中美好的生活。

顧韶清就這樣靜默着、滞然地看着她們遠去。

原來最平凡、最普通的人，心中卻有最深最深的道義。

道法何為？

修身，修性。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胸口凝結的郁氣散去，顧韶清豁然開朗，化就的人影也随之散開。

亭子裡的李盛珠似乎無意間瞥向逃離的二人，眼中幾許笑意閃過。

片刻後，她茫然地看向先前蓬萊弟子所在，喃喃自語：“奇怪，那裡是不是少了什麼人？”

那蓬萊二人就如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