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沒來得及回答，愣神間被拽得腳步已經跟上。溫莎的玻璃拱門就像是一條人生通道，不停有年輕的男男女女進出，而她們正在毫不猶豫地牽着手往裡走去。
從滾梯下去，穿過一道玻璃門，周圍立刻又變回燈光炫酷音響震天的世界，五感瞬間隻剩下視覺聽覺獨占鳌頭，人類細小的情緒全都識趣地縮了回去。
回到包廂，剩下幾個人看着手牽手的兩個人，齊刷刷發出“哎呦”的起哄聲音。姜玉陽本來拿着麥克，也不唱了，就皺着眉看，然後跟旁邊的雲帆交頭接耳。雲帆倒是開朗，湊到姜玉陽手裡拿的麥克前大聲喊道，“她剛跟我說，你倆肯定出去親嘴了！”
季燃鬧了個大紅臉，手趕緊松開。
林見初倒也不否認，隻是笑吟吟瞪了姜玉陽一眼，走到楚荻旁邊坐下，靠着胳膊問，“點什麼歌啦？”然後兩個女孩開始小聲說着什麼，邊說邊笑。
季燃坐回到何小衛旁邊。
何小衛看了她一眼，“誰先親的誰啊？”
“哎呀！沒親！”季燃無奈地說。
何小衛立刻沖雲帆和姜玉陽喊，“沒親！我赢了！”
“……”季燃心說，行，剛認識就拿我打賭是吧。
雲帆說，“她說沒親就沒親嗎？”
“是的，我們季燃唯一的優點就是不說謊話。”何小衛比季燃還理直氣壯，就跟自己是當事人似的。
姜玉陽眉開眼笑地拿出手機給何小衛轉賬。雲帆也低頭拿手機。季燃眼看着何小衛笑容可掬地連着點收款。100塊。兩次。
旁邊的季燃隔了好幾秒才開始咂摸過味兒來。
……唯一的優點？
“你們什麼時候混這麼熟了？”季燃不解。
何小衛笑笑。“嗑CP本來就很容易拉近關系啊。”
季燃臉一紅，趴到何小衛耳朵邊上低聲說，“她們不知道就算了，你都知道我最近的事，怎麼也跟着起哄啊。”
季燃是指何小衛至少知道她對李青梅有好感的事。何小衛卻擺擺手，聲音很大地說：“拉倒吧，反正也沒戲。”
就在這時，楚荻和林見初幾乎同時接話：“誰和誰沒戲呀？”
還好何小衛反應快，趕緊說，“哦，我在說季燃，反正她最近也沒有戲拍。”
楚荻噢了一聲，不再追問。
但林見初仍然皺着眉。“不對，你不是這個意思。你在說我倆？”
何小衛瞎話張口就來，迎着林見初的注視也絲毫不怯陣，淡定地聳了下肩。“對，我在說你倆。季燃配不上你，而且最好也不要去招惹你。她現在要事業沒事業，要什麼沒什麼，要我說還是專注去找戲拍比較好，但你不一樣啊，你是分分鐘就會飛升的人，談個戀愛隻是你的課間十分鐘，我們季燃花費自己的時間陪你開心，能得到什麼呢？”
“什麼配不配的，你不要故意挑撥離間我們，再說，怎麼就是陪我開心了！我很喜歡她的啊！”林見初嚷嚷着，“你不要替季燃做決定，你讓她自己說話！”
季燃拍了拍何小衛的肩，何小衛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季燃起身，走到林見初身邊坐下。楚荻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林見初連推帶搡的往外趕，無奈隻好過去找何小衛。
“受不了戀愛腦！”楚荻嗔怪道，但湊到何小衛旁邊的時候卻滿臉八卦，“季燃跟你說什麼了嗎？她對我們小林不感興趣？”
“那倒沒有。”何小衛順手拍了下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楚荻坐下，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但咱們各自作為娘家人，說說以後日子怎麼過，咱兩家怎麼來往。”
“行行行。”楚荻坐下的同時，還遠遠剜了閨蜜一眼。“見色忘友的東西！”
那邊的林見初根本沒看見，和季燃已然開始聊上了。但這次語氣裡全是一本正經。“你剛才到底跟你朋友說什麼啦？你是在意咱倆工作之間的差距嗎？”
季燃本想順水推舟，但看着小林那忽閃忽閃充盈着真摯光芒的眼睛，很可恥地猶豫了。
包間裡，姜玉陽正在拿着麥克嚎古早的情歌，鑽入耳朵的歌詞基本都在書寫這個世紀初的愛有多麼奮不顧身，有多麼癡情無悔。簡直令人疑惑，目測也就二十多歲的姜玉陽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才如此懷舊老成。聽着那些熾熱的歌詞，看着眼前直抒胸臆的女孩，季燃忽然想起，在共度一夜後，醒來的李青梅雲淡風輕地告訴她隻是朋友。
激情一夜，卻隻是朋友。
這不符合季燃一直以來對感情或者對朋友的認知，可是，這話就是這麼直白地從喜歡的人嘴裡說出來。沒有為什麼，這是結果，隻能接受。
“你覺得，什麼樣的關系是朋友？”季燃擡頭問。
“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季燃歎口氣。“小衛剛才在開玩笑。她是在擠兌我。和喜歡的人沒戲。”
“我就知道。”林見初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所以，你還對那個人念念不忘呗？剛才就想問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見小林竟然一副認真模樣，季燃忍不住說，“我們現在是好好聊天，還是……”
“你想聊天就聊天，想接吻我也可以。”林見初冷靜地說。
兩人無聲對視，季燃一刹那間恍了神。那些藏在欲言又止裡逐漸升溫的情緒，把人迅速拽進失序的淺灘。在這裡，所有界限都被浸泡成一片，心跳與理智全然混沌，罩住人視線的茫茫白色，分不清是大霧還是心事。
就在這時，包間裡有人喊，“歌快沒了，小情侶看看有沒有要唱的？”氤氲氛圍剛開始發酵就戛然而止，季燃心虛地轉開視線。林見初也安靜下來，沒有再笑嘻嘻地擠到楚荻身旁，而是靠在卡座一角，将視線投向大屏幕。
何小衛隔着長桌沖季燃喊。“有要點的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