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樂澪看着面前的術式。

真奇妙，她們本是一體的存在，卻在這種時刻對視着，如同一面鏡子，指向一個人命運的兩面。

她從來沒有以這種視角看過自己的臉，現在想來真的覺得很好玩。

這張她在鏡子裡看了二十八年的臉，用另一個人的視角看起來原來是這樣的。

現在她正站在術式的領域内——與其說是領域，不如說是一團烈焰。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容器本能的直覺，神樂澪覺得這個領域有一點奇怪。

“還真是生命力頑強啊。”術式微微扯起嘴角，笑容中帶着一點玩味，“不過我還要謝謝你成全了我的完滿，若無你的自我獻祭，哪來的真正的我？”

神樂澪靜靜地看着她，感覺自己有一點點冷。

好消息，她還有知覺。

術式微微皺起眉——

她本來以為這個家夥會痛哭流涕用一種悲傷的眼神哭着苟活，倒是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副表情。怎麼？她居然不怕死？

什麼時候一個容器也有這樣的想法了？

術式忍不住笑起來，聳了聳肩，“怎麼呆站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問問你那個小男朋友怎麼樣了？”

神樂澪盯着她看了兩秒，然後說：“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所以真的沒必要這樣做。”

“嘁。”術式有點無語地扁扁嘴，像是閃回一樣站在神樂澪面前，微微側過頭，認認真真地打量着神樂澪。

她幾乎是把神樂澪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退了回去，語氣中不乏有些失望。

“我還以為你進化了，可也不過如此。”

“你打不赢我的，認輸算了。”

“······”神樂澪沉默了一下，然後有點無奈地說，“直接開始吧，我不想和你廢話了。”

“什麼開始？我已經開始了呀——”

“你的領域不是這個。”神樂澪感知着周圍的咒力，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快點。”

術式盯着神樂澪幾秒鐘，那雙熟悉的眼眸中流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然後在神樂澪冷淡的眼神中，笑眯眯地一擡手指——

“我真是服了你了。好好地做我的小夥伴不好嗎？非要——”

“找死。”

“領域展開·拟像。”

術式展開的瞬間，天地一沉，四周從寂靜與扭曲的紅光之中迅速沉浮，一座座莊嚴肅穆得和術式本人完全不搭的鏡面在這個瞬間拔地而起，鬼斧神工一樣的在這個瞬間建立起了一座巨大的迷宮。

神樂澪站在迷宮的入口，看着四周的空氣如同水銀一般凝滞，光線在空間中不斷被反射、扭曲、撕裂。鏡子堆疊着彼此，每一處角落，每一片地面，每一道壁壘全都閃着璀璨的精光，透明有魅力，如此構成了這座拟像迷宮。

“我的術式拟像迷宮本身就是虛無缥缈的存在。這是模仿複制的現實，是脫離了本體存在甚至代替真實的存在。在領域内，你無法區分真實與虛假——也就是說，你的心是什麼樣的，就會看到怎樣的場景。”

“你以為你看到了真實，但那隻是你認知反射出來的幻想。啊，多麼可憐的人類。”

術式的聲音從天上傳來，如同擲骰子的上帝一般高高在上的俯視着眼前的場景，語氣浮誇又悲哀，像是真的在為神樂澪的自尋死路而難過。

“你的認知居然是鏡像的迷宮啊——太～美妙了。”

她像是在唱詠歎調一樣為神樂澪而獻上助詞，“無限、閉環，命運從來都無法逃脫；鏡面，反射，自我從來都真假難辨；尋求，意義，人生本就空虛。”

“我親愛的容器，我感謝你為我獻上如此美妙的演出，我會用我漫長的生命，花上一分鐘的時間記住你的。”

神樂澪深吸了一口氣，皺着眉懶得搭理她。

她深呼吸了幾次，把自己的腦海中的思緒全都排除在外，然後用力地閉了閉眼，足尖在踏入迷宮的瞬間就感受到強大而磅礴的咒力撲面而來。

這樣的咒力仿佛足以将她整個人瞬間湮滅，但神樂澪還是好好地站在那裡——

她知道，這也是拟像的一種。

咒術師的領域戰，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兩個人都開領域，更強的術獲勝；但問題就是，術式從本質上來說已經是最強的存在了，神樂澪如果想要赢絕對不可能正面和她硬剛。

更何況，她從來都不是為了赢才踏入這裡的。

她慢慢擡起頭，看着天空變成閃亮的鏡子，看着那之中自己的面容，有那麼一瞬想到了這些鏡子或許就是術式本身。

她們彼此照應，彼此觀賞，然後走向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