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時間感的空間。這裡沒有天空和地面的存在，隻有擡頭可見的白色鏡面，低頭可見的無限延伸的紙與墨迹。這裡沒有邊界，隻有飄落的紙頁，紙上寫滿過去與未來所有未說出的話語與未實現的命運。
神樂澪站在紙頁雨中，還是穿着她那身黑色的高專制服，腳邊是散亂的舊和歌與琴譜。她低頭，看着手中寫着“死滅洄遊”的紙片，随手将它一扔，看着那張紙片在風中搖搖晃晃，飄蕩起來，直到飛向那人——
羂索，就坐在一張藤編的椅子上，背後是燃燒又凍結的紅色曼陀羅花，一邊削着蘋果，一邊笑。
他面前的白色鏡面之上正在播放着的深作欣二《大逃殺》。熒幕上四處飛濺的血漿和他手中被削落的蘋果皮一樣到處亂飛，他削得很用力，蘋果汁順着他的力度濺出來的瞬間神樂澪還以為那是電影裡桐山和雄對同學動手時濺出來的血液。
羂索笑着說：“mio醬，在這裡見到你可真是神明的恩賜。”
神樂澪淡漠地注視着他片刻，然後席地而坐。
“我不覺得你是會信仰神明的存在。”
“啊，看來你認得我，那很好，省得我自我介紹了。”羂索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那裡不再有縫合線。
“咒術師的術式跟随身體，我比較特别，跟随着我的大腦。現在我的肉身已毀，隻剩下這個啦！”
他拿着小刀借着光照着自己的臉龐，像是很好奇一樣皺起眉，笑嘻嘻地問神樂澪：“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多少年了？我記不清了，反正很多很多年沒有看過自己幹幹淨淨的臉龐了，真是太好了。”
“沒想到你還會在意自己的外貌。”
“那當然了，誰不會在意自己的外貌？即使是mio醬也做不到吧？”
“别叫我mio醬。”
“好吧好吧，本來還想聽mio醬叫我一聲‘爸爸’的，現在看來是聽不到了吧？”
神樂澪一直淡漠的表情終于有了一點波紋：她看着為老不尊的羂索本人，臉上的肌肉微妙地動了動。
“你在這樣我不介意拿這把小刀戳死你。”
“澪太兇了。”羂索毫不在意地低下頭，直視着神樂澪，“你不會殺了我的，因為你殺了我就無法得知你想要的東西了。”
神樂澪盯着他不說話。
“好啦，好啦。”羂索拍着手，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為了獎勵我們可愛的澪克服了恐懼——至少在見到我的時候不會像仙台那樣吓得半死、有勇氣直面自己的缺陷、能夠自我獻祭，我會知無不言哦～”
“是因為事到如今你不得不說了吧？畢竟就算你不說，也無法改變一些事情了。”
“但你看你和她來一場曠世戰鬥也是很有趣的。”
“我不想聽這些。”神樂澪打斷了羂索的話，她直視着羂索，一字一句地問，“我要你知無不言。”
對視的兩秒，羂索微微眯起眼睛。
這個活了很多年的老妖精第一次覺得在一個小女孩面前無處遁形——這就是升維嗎？太有意思了。
他笑着，語氣相當自然：“好哦。”
“那麼，澪，你應該看到了吧？平安時代發生的事情。”
“是的。”
“那麼，接下來你發問好了。”
“你問我答，很有意思。”
神樂澪看着面前的男人。
大概是因為不停更換身體，他男女都做過，羂索看上去其實既不像男人又不像女人——還真是做男做女都精彩啊。
神樂澪笑了一下，眨眨眼睛，開始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探求人類的極限。”羂索說。
他的聲音相當理所當然：“因為想要看到‘新人類’，所以為此不惜一切代價。也正因如此，我制造了最完美的‘術式’——‘術式人格’本身。”
“但因為術式需要一個最完美的容器，所以我選擇了神樂家的巫女為我的大業添磚加瓦。”
神樂澪吐槽他：“你這算是強買強賣吧？”
羂索聳聳肩，吐了個舌頭，“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說：“如果沒有我，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你，說起來你還要感謝我，畢竟，那句話是這麼說來着的？哦——”
他笑起來，語氣自然到令人作嘔：“你是失去了母親，但是沒關系，你還有我啊，我可以做你的母親。”
“······”
神樂澪深吸一口氣。
實不相瞞，她覺得自己現在在跟變态講話。
她維持着語氣的平靜說：“我隻是不會有這樣的術式而已，又不是不會出生。”
不談神樂美緒不能結婚生子的事，她都死了哪來的後代？
邏輯問題被人精準拆穿的羂索隻是揮了揮手，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樣子：“好啦，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我可愛的澪。”
神樂澪皺着眉，把話題扯回原軌：“下一個問題。因為你強行牽連了因果，所以我遺傳了那樣的術式，是嗎？”
“是，也不是。”羂索笑眯眯的，“首先，我确實強行改變了神樂家的因果，讓美緒成為了我的第一個試驗品——不過她真的很菜，完全不如你，居然選擇了那種方式自我了斷，連覺醒的過程都沒有，太無趣了。”
“其次，你的術式不是遺傳，而是因為你就是美緒本人轉世。”
神樂澪瞪大雙眼。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揚眉梢，白淨的臉上帶着點滿意的神色：“我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你天賦異禀的術式。但本質上，你隻是一個容器，是‘副産物’，你的存在就是為了給術式騰位置的。從因果上來說，你應該被‘同化’。”
“但我沒有——？”
“哎呀，你先别急嘛，就不能讓我慢慢說嗎？”羂索皺起眉，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小女孩撒嬌的嬌羞與委屈，“一切都是層層遞進的篩選。”
“一開始是封印的惡鬼的命運三面相咒靈，我當時其實對這幾個家夥沒什麼印象——不過你說到萬事歸三我就覺得有點意思了······還真是冥冥之中要提示你啊······不過，問題不大。”
羂索繼續說：“那個任務本質上是為了測試你對法陣的耐受程度的······不過結果很顯然，不愧是你和我，适配度這麼高，簡直天生一對，适合打遍天下無敵手。”
神樂澪：？？？你改名叫五條悟了？
羂索很顯然沒有打算理會神樂澪的震驚和無語，他隻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從那些法陣到仙台之戰、還有蜂谷兄妹的刺探，诶，你别這副表情，沒想到吧？我這麼聰明哈哈哈。”
他一邊沉浸在欣賞自己的絕贊大腦之中，一邊笑眯眯地繼續說：“夏油傑的百鬼夜行，本來我是打算等他死了以後鑽進他的身體裡的，結果沒想到被逆轉了——這也是沒辦法，天道就是這樣，總是喜歡所謂因果。哪怕我不信這個也被糾纏住了。”
“什麼因果——”
“你别問。”羂索像是不想提起自己滑鐵盧的事件一樣，繼續說，“從之前那些七七八八到新宿的宿傩戰，都為了一重一重切掉你命運的保護罩，把你推向前線。我加深你和五條悟的羁絆，所以讓你沒辦法死——我也不想再遇見一個自裁的神樂了，再等一個千年我會氣死。”